<h1>第59章</h1>
他语气放得温和,说:“师尊去北疆,是为了寻找治水之法,她不让旁人跟着。”
周清扬捏了捏手指:“会有危险么?”
苏远之抿唇:“若以师尊之能仍不能自保,旁人去了也是送命。”
周清扬长出一口气,说:“知道了,你走吧。”
苏远之抓着华歌,一步三回头:“师姐,你不会是想…”
周清扬踹了他一脚,说:“走你的吧,我什么都不想!”
她抹着满脸的泥,看着苏远之御剑离去,忍不住在心里自嘲,她能想什么呢?
平京和首阳都要没了,大厦倾覆,底下的人安能苟活。
沈昔全…她真的有办法当这个救世主吗?
或者,就算她能,那么要付出的…又是什么?
周清扬打了个寒噤,她刚沿着无运峰往下走,越下人越多,一张张面黄肌瘦的脸蹲在路边,神色麻木,见了山上来人眼中却又爆发希望的光。
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孩子正在哇哇大哭,他的母亲一边晃他一边瞧周清扬。
周清扬也注意到了这瘦小的女人。
她眼里没有泪水,苦着的脸却足以让人悸动。她抱着孩子,颤颤巍巍凑近了周清扬,张了张干裂的唇,说:“仙尊…求仙尊给点东西,小孩子撑不住。”
周围的人没敢动作,他们原都是平京城里的百姓,也算有些见识,知道修士无一不是眼高于顶,尤其是首阳的人。
只要没饿到活不下去,他们是不敢轻易凑到仙修脚边的。
周清扬茫然地摸了摸怀中,空空荡荡,到她这个境界,早可以辟谷,自然不会想着吃饭的事。
但她的不拒绝便是最大的鼓励,路两侧,林中蹲着的百姓都动了,他们汇到一处,逐渐把周清扬围住。
无数张口发出悲哭。
周清扬有那么一瞬很想落荒而逃,在这进退维谷之中,她竟突然想到了沈昔全。
站在高处,就是这样的感觉吗?
如负重山,如临寒峰。
她们其实都缺乏临阵不乱和运筹帷幄的谋略,却偶然被推上风口浪尖。
看着这些殷殷期待的眼神,周清扬实在无力回应。
她只能撑开了一道屏障,面无表情地拨开人群,在这样迫切的目光下走下了山,出了首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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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周围是平京地势最高处,周清扬踏空而行,从上而下览去,京郊的田庄全部泡在了水里,越往南去,水势越深。
有的地方几乎可供小舟划行,不断有人自小舟上往下搬粮食。
打今年年初,金银就不能流通了。
粮食变成了通货,一小捧米黍便能换一个成年劳力。
然而大户的存粮日渐消耗,他们也不缺人,现下只是养些打手家丁,免得自家被抢。
周清扬往文灵院的方向行去,好歹看到了几家放粥的粥行,其中一处,一道素衣麻服的身影格外惹眼。
他仍旧穿得单薄,气质却不掩风流,这种淡定感染了周围人,连排队的百姓都比别更规整些。
许玄没撑伞,他的脸完全暴露于人群之前,身后的几名修士站得工工整整,负责舀粥的是另一个年轻人。
周清扬靠近了才看清,那是伯达。
他右手握着勺子,似乎和许玄发生了些口角。
站在他面前的老太太年纪很大,哆嗦着说:“多给点吧,大人,我还有孙子要喂啊…他太小了,在庙里没法过来。”
伯达嗓子都干了,他一个凡人,也都两日没进米了,看着后边那一溜的人,心里又着急:“阿婆不行啊,这是按人头分的,要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说,那这粥行的粮食根本不够。”
老太太站在一旁抹眼泪不肯离开,只是让开了路,后边的人依次上来。
她便一直在旁看着。
伯达在半年前还是个正常人,尚未锻炼出一副铁石心肠,给一个老人家这么盯着,心里身体加倍的难受。
许玄不出声,老太太端着碗,雨中几人如雕塑般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