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这极少数的几次,我觉得方秀也许不知哪天就会想起以前所有的事。
我曾私底下跟何荷允谈过这想法。何荷允说,这有什么,她想不想起都没有影响啊。
那万一她想起以前的亲人、朋友啊,要去找他们相认;或者想起什么没做完的事,一定要去完成呢?
何荷允说,那我就帮助她。
我又问,那如果她再也没想起呢?
何荷允这回略略思索,才说,那似乎更好。
有一回,何荷允在做饭,客厅里只剩我跟方秀。电视里刚好在演失忆的戏码,到了广告,我们就聊起来。
我说:“这编剧还真省事,撞一下就失忆,再撞一下又想起来。真是好简单。”
方秀忽然饶有兴致的问我:“那实际上呢?”
“实际上撞到脑袋就失去记忆的很少见的。倒是受到心理创伤而选择性遗忘的比较常见。”
“那我这种呢?”
我倒是没想到方秀会这么大方的讨论自己的“病情”。
“你这种是因为记忆回路受到破坏引起的。你知道,长时记忆是以神经回路的形式存在的。而你的大脑在经过长时间的极低温,又解冻之后,难免会受到损伤。至于是记忆回路受到破坏引起的,还是提取环节受到破坏引起的,我就说不准了。也许二者皆有之也说不定……”
一旦说起学术上的东西,我就忍不住滔滔不绝,等我意识到时已经讲了一大通了,我不好意思的收住话,问方秀:“你听得懂?”
“嗯,大概明白。”她显然还是有点一头雾水,“不过我会尽量理解的。”
“其实,”我又问她,“你会不会很想想起以前?万一想起来了,你会怎样?”
她想了想,倒反问我:“你会想知道上辈子的事吗?”
没想到她会这样反问,我也想了想,才回答:“不是不想,但也不是很想。”
“如果你知道了上辈子的事情,你会怎样?”
“也就那样而已啊。”
她笑了笑,把双腿蜷到沙发上,抱住膝盖:“我对于丢失的记忆,也就这样的态度而已。”
“哦……”可以这样比喻吗?
“不过,有时也会有点不安。”她看向阳台外边,“除了你和阿允,我就没有认识的人了。你们都对我很好,让人觉得很温暖。可有时我想,如果能记起多点以前的事,哪怕没什么用处,也可能会更有归属感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