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米尔打心眼里是不想来淌着趟浑水的, 奈何从来没和他打过照面的加百利教授突然找到他,特意叮嘱粟续是他的队员,在任务中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要好好关照才对,他才不得不来探望的。
“粟续, 你感觉怎么样了?”主治医生走上前询问。
粟续尝试活动自己的手脚, 眉头微蹙地说:“还有点酸痛。”
主治医师认真聆听, 随后在诊疗本上做好记录, 耐心宽慰道:“你这次伤得比较重, 双臂多段骨折, 大小腿均有扭伤, 脚踝伤得最重,还好在治疗舱内的恢复进度不错, 之后几天走路小心些,修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见粟续神色凝重, 主治医生干咽了口水,心里暗暗不解,治疗结果不是挺好的吗,怎么感觉患者不太高兴的样子?他是不是把情况说得太严重, 把人给吓着了?
“粟续,你是还有什么顾虑吗,比如副作用和康复周期什么的?放心大胆的问,我们治疗团队会为你一一解答。”他说。
粟续闻言深吸了口气,真攒了些胆子,看向埃米尔问出了最在意的问题,“埃米尔队长,能不能帮忙申请工伤报销?”
他身上的伤就是看着吓人,其实再送往一些就愈合了,所以他选择最关心的就是费用问题。
这个治疗舱相比他前两次来要高档许多,一整支医疗团队精心看护,玻璃罩内外的机器全天候运行,虽然看不懂,但显示屏上监测的数据比之前更多,底下的垫子柔软透气,旁边点着助眠的香薰,如果无聊手边还有用来解闷的电子书。
这可不是他能消费得起的地方,掏干净他的口袋也支付不起这里的费用。
“啊?”埃米尔愣了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说,“没钱。”
马提亚没有给前卫队提供任何补贴,他们小队赚的一直都是保底贡献点,粟续也好意思开口。
粟续遗憾地摇了摇头,喃喃道:“打工人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
主治医生没听懂粟续在叨咕什么,但大致应该就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于是亲和地笑说:“不用担心诊疗费用,已经有人替您支付过了。”
粟续惑然问:“是谁?”
听医生的阐述方式,帮助他的好心人|大概率不是加百利。善良的教授可是巴不得他知道,然后对实验中心感恩戴德。
埃米尔见粟续的视线瞥了过来,连连摆手说:“不是我。”
主治医生抱着诊疗本,没有帮粟续解惑,“抱歉,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您,对方付款时叮嘱过,不愿意透露自己的身份。”
“那会是谁?”粟续不记得自己还认识其他有钱人。
主治医生微笑着,目光却意味不明地打量着粟续,为了避免他继续追问,遂说:“您继续休息吧,刚醒来可以先吃点流食,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可以随时呼叫我们。”
想到粟续的顾虑,他刚要离开的脚步一停,“您现在住的是高级病房,餐食免费。”
话罢,他与其他医务员叮嘱了几句,便转身离开,脚步快得将要跑起来似的。
粟续盯着他离开的背影,眼中的探究不断。
“啪!”
一声清亮的脆声响彻加百利的办公室。
关杰跌坐在地不敢捂脸,埋头重重磕了两下,瑟瑟发抖着说:“教授,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那个时候我只是太害怕了,真的没有想害死粟续。”
加百利不解气地抄起桌上的文件朝关杰砸了过去,“现在知道错了,知不知道你差点害死了我最珍贵的实验体!你这条命怎么敢和他比!”
尖角磕到关杰的额头留下骇人的豁口,温热的鲜血自他脸颊滑落,滴在了净白的地面。他没顾上自己的伤,而是小心翼翼地用袖子擦去血渍,不敢玷污了教授的地盘。
“教授,您说的对!”他卑微地俯首顺应。
只要教授能够高兴,怎么说他都可以。
关杰的心头止不住的酸涩,越是这样低贱如尘埃,越是渴盼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得到教授的认可。
蓦然,一只温热的手温柔地轻抚他的头发,他讶异地抬起头来,见教授正满脸歉意地注视着他额头的伤。
“教授……”
“孩子,起来吧。”加百利双手搀起了关杰,宽厚的态度与方才截然相反,“是不是砸疼了?”
关杰眼角含着泪摇头说:“不疼的,我认错!”
“好孩子。”加百利欣慰地笑着,揉摸关杰的头发,转言温声问,“你这些日子一直跟在粟续身边,感觉他的实际能力如何?”
担心关杰听不懂自己的言外之意,加百利刻意加重了“实际”两个字。
关杰眼中渴盼的璨光瞬时冰冷,原来教授突然的关爱为了问粟续的情况。
不过没关系,至少他短暂地得到了爱护,不是吗?
见关杰一直没反应,加百利轻揉着他头顶的手缓缓往下,抚摸着他的脸颊,“孩子,你在我身边跟了多年,见过那么多实验体,应该能明白普通人与实验体之间的区别,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