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使他们压上全部火力,仍有无数同伴在恶兽的反扑中牺牲,曾经并肩作战的好友在撕扯中沦为碎片,喷溅而出的鲜血染红了他们的双眼。
在象征生命终结的哀呼声中,无数战士为保卫剩余人类而浴血奋战。
马提亚之舟是烂掉了,可人类的希望永垂不朽。
他们愿用肉身筑就高墙,阻隔一切祸乱,这是他们的使命,也是他们的信仰。
枪林弹雨从耳边擦过,莫勒突然慢下脚步静默地观望着身边所有人,似要牢牢记住他们每一张脸。
起初加百利意图将手伸进军方时,不是没人心动过,是他不问任何人意愿直接强行拒绝实验中心的邀请,他知晓那会儿有人心里会抱怨,可从始至终没有人当面说过一句不对,护卫军中所有人都无条件相信他的选择。
诸如此类的情况还有很多,可他的战士们全都毅然决然地选择站在他身后。
这样近乎愚昧的服从是有不对,但这也是他们对他信任的象征,所以他发誓过要保护好护卫军中的每一个人。
莫勒垂眸看了眼不断闪烁着来电提醒的通讯器,知晓船长此时发来通信,极大可能是要召护卫军即刻返回高层,可他早已不认为自己的使命只是保护一个自私自大的“人类领袖”。
他关闭了通讯器,双手持枪走上前排,“加强火力,就快到货梯口了!”
莫勒的视线时刻留意着逐步靠近的出口,余光扫见身边士兵有危险,当即伸手将其拽回,代替对方站在最强列。
猛烈的飓风自货梯口缝隙灌入,来自自然的劲力成了人类最大的阻碍,似乎上天也在助推着这场战火,意图借这些怪物清消人类犯下的罪孽。
可总有人不愿认命。
高空的烈风呛得人无法喘息,如果没有粟续拽着,霍利斯无法想象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情况下自己会被吹到哪儿去。
在可预见的死亡面前,他完全顾不上其他,紧紧抱着粟续掐着自己的手臂,生怕对方在这时候松开手。
“你……”霍利斯想问粟续究竟想带他去哪儿,刚张开嘴就被疾风灌入口腔,连呼吸都费劲,更别提说话了。
头顶的炮火声不断,坚不可摧的马提亚之舟的尾端似乎突然受到了重物积压,发出一阵尖利刺耳的噪声,连带着挂在后侧方的物资平台也跟着突然往下一坠,悬在高空的货梯通道陡然变形又迅速绷直,挂在中段的铁笼在晃荡间摇摇欲坠。
霍利斯被这般情形吓得不敢吱声,心里想不起祷词,只求粟续能放过自己。他是婆娑殿堂的神父,却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那些所谓的神明压根就不存在,因为神明从未赐福过他们这些最虔诚的信徒。
粟续青着脸盘踞在铁笼之上,泰然自若的神情仿若猎猎疾风也尽在他的掌握。
越是如此,霍利斯越是感到害怕,扭过头朝脚底的物资平台望去,隐约猜到了粟续的打算,可他却挣扎不得求饶不得。
猝然的震动引得粟续抬头向上看,虽然距离渐远,但清楚看见莫勒和蒙德拉扯了起来,一时有些不解地微微挑眉,又懒得掺和地无聊耸了耸肩。
“上将,让我负责开船吧!”蒙德拽着舱门将要合上,却被莫勒紧扒着不放。
被驱赶进船舱的怪物正拍打着缓冲过道的舱门,为了抵抗海底压强,所有舰船的缓冲舱门都是战备中心特制的,即使如此,恐怕也挡不住成百的怪物如此猛攻,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莫勒不由分说地命令道:“下来。”
蒙德咬着下唇摇头,强忍着难过说:“上将,我知道您在想什么。以前我总嫌自己笨,不能第一时间理解您的想法,但这次不用您解释我就懂了。把这些怪物关进护卫舰远远不够,需要有人带他们离开,您一直站在最前排,就是为了在怪物被赶进船舱的第一时间跟进来,驾驶护卫舰远离人类活动区域,对吗?”
护卫舰和方舟不一样,为了保证高度作战状态,驾驶系统是没有智能操控的,只能人为操作驾驶,也就意味着必须有一个人主动献身。
现在看来,莫勒似乎早就做好了打算,可蒙德不希望那个牺牲的人是自己的上将。
所以在上将跟着异化怪物跨进舱门的那一刻,他立即把人拽了回来,自己进入了船舱。
莫勒紧咬着牙关,再次下令:“蒙德中将,我命令你即刻下船。”
蒙德用手掰开莫勒扣着舱门的手,目光示意后方的战友们把上将拉开。他双眼喊着泪说:“上将,我曾无数次对马提亚失望,却从未后悔成为您的下属。您虽然严苛又不怎么近人情,但每一次教训都是为了我们好,您是我们上级也是我们一直以来的引路人,我相信您会带领更多人走向光明的未来,而我……”
他用劲掰开莫勒最后一根手指,看着对方被战友们强硬拦住,脸上扬起苦涩的微笑,作下最后道别:“上将,您就当这回是我在您的教导下呈递的最后一份答卷。上将,您会为我骄傲的,对吗?”
在身后的舱门传来爆裂声响的一刻,蒙德脸上的笑容僵住,来不及等待莫勒的回答,用劲关上了主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