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蕙觉得骨头都发冷。
赵曜对她不设防,她当夜便带着九皇子逃出了雁安。
因为赵曜血洗宫城,那几日前朝后宫都十分混乱,一个原先就不起眼的才人和皇子没了,其他人压根没有注意到,全算进了赵曜的刀下亡魂里。
赵曜怕动静太大引人注意,反让人意识到岑蕙和九皇子是他的软肋,所以也没有澄清,只是秘而不宣地暗中寻找岑蕙母子的踪迹。
这么多年,他始终没有放弃寻觅,仍然想要把九皇子找回来,然后把卫樾踹下皇位。
可十年来,赵曜几乎把大燕全境翻遍了,竟愣是没找着岑蕙母子的一丝踪迹。
他以为是因为岑蕙有意躲藏,毕竟岑蕙会武也不怕吃苦,往深山老林里一钻,确实不好找。
但他不知道,岑蕙在带着九皇子出逃的那夜,就已经跳崖自尽了。
愧疚太重,她无法偿还,承受不起,更不知如何面对那么多染血的罪孽。
岑蕙自认无颜苟活,即便她还有个年幼的儿子需要照顾,她也撑不住了。她没选择在宫里自尽,就是为了把儿子带出来,免得他留在宫里给六皇子添麻烦,也免得他受生父赵曜影响扭曲了心智。
岑蕙要九皇子发誓,此生不回雁安、不入皇城,然后当着九皇子的面跳崖自尽了。
其实她又何尝没想到,当年不过五岁的九皇子,被母亲抛弃在杳无人烟的深山老林悬崖边上,莫说是回雁安皇宫,怕是连这座山都无法活着走出去。
但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九皇子误打误撞,竟九死一生地倒在了深山唯一一户猎户家门口,得以获救。但他身体尚未好全,收留他的猎户就出了事,老猎手死于猛禽爪牙。
年幼的九皇子既惶恐不安,又自责难当,觉得只怕自己才是煞星转世,给身边人带来灾殃。
五岁的九皇子早慧,已经识字,他用生病的最后几天时间,把自己短短的生平见闻用石头刻在了猎户家的墙壁上,就此撒手人寰。
原书剧情中,庄王派人苦寻到了第十四年,总算兜兜转转找到了那个木屋。
他亲自前往,一个字一个字辨认完已经变得斑驳的稚嫩字迹。
看着在猎户家中躺了十余年早已只剩白骨的九皇子尸身,想到跳崖而死连尸骨都无存的岑蕙,十余年寻觅得此诛心结果,庄王因此大病一场,元气大伤。
温催玉知道岑蕙和九皇子对庄王的影响力,但最初其实是不太想利用这对母子来胡编过往的,尤其是九皇子,死时不过五岁,生前诸多身不由己,也未受过几丝父辈恩惠,何其无辜。
可今日……
他不仅面不改色地编排利用了,从庄王府出来之后,甚至还能和自己的学生轻松谈论。
温催玉垂下眼睫,觉得自己的心都变黑了。
……
确定了出行景国后,除了收拾行囊之外,还要跟如今正在传授技艺给卫樾的何所有和袁昭商量。
何所有无所谓,他在河边一艘破船里都能住上几十年,还把自己打整得体体面面,现如今不过是去稍微偏远些的地方,不缺食少衣、能随意折腾药材,关键是还有个他寄予厚望的徒弟,同行前往自然是不必犹豫的事。
袁昭也非常愿意一块儿去,但问题在于他是叱南军中将领,不像何所有那样来去自主。
“这点倒不难,袁校尉愿意便好。”温催玉道。
庄王心狠,但他瞧不上“小人物”,是个经久的毛病了。袁昭这个没被发现和少帝有过深来往的小小校尉,庄王更是连忌惮都谈不上。
少帝此番要前往景国,本与主要负责戍卫宫城的叱南军无关,庄王给特意安排的侍卫是从常继军中拨的,由中尉谭成武领队。
卫樾得知后,直接说:“谁不知道常继军听庄王吩咐,庄王要监视朕,做得也太难看了,之前派来寸步不离盯着朕的叱南军还不够?”
庄王听了,只当少帝没了帝师在身侧,莽撞尖锐的脾气又犯了,于是他说话兜来绕去的习惯也犯了,笑道:“陛下言重,不论是常继军还是叱南军,皆是天子之兵,便是听臣调遣,也不过是临时之举,跟在陛下身边都只是为了护卫陛下安危,绝非什么监视。”
“不过,听起来陛下已经习惯了那队叱南军,所以才不想换人?那不如就让他们也跟着陛下同去吧。”
庄王知道卫樾多疑,这么多年似乎也就信任了一个温催玉,所以有意添堵,想要卫樾气愤于两个侍卫队密不透风的“监视”……庄王可不打算说服卫樾,让他相信叱南军那一队人真是此前没来得及安排、随意指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