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樾的手指在身侧的桌案上轻轻敲动了几下,他古井无波地吩咐:“李锳,回头查查他们俩,看他们到底是犯了什么事,想出这么个‘将功折罪’的法子。”
李锳低头领命:“是,臣遵旨。”
袁昭带着人很快拿了棍棒过来,压住林启山和林木秀就开始行刑,一杖又一杖落到实处,打得林启山和林木秀生不如死。
这叔侄俩急中生智,对自家仆从使眼色,让他们直接去把那厢房里的崔令给拉出来,就不信陛下见到真人,当真能半点波动都没有!这是他们最后求生的机会!
但林家仆从见到陛下要当众杖杀朝廷命官的作派,早就被吓软了腿,生怕陛下株连九族波及到他们这些家仆,此时抖得恨不得原地钻进老鼠洞里消失,哪还敢听将死的主子指挥。
唯独林启山的管家,寻思着他是知道这件事的,若是之后陛下细查下来,他未必跑得了,所以……不如现在再拼一把!只有主子活下来,他这管家的命才能保住!
于是,林启山的管家跪着往后悄悄挪动,想要挪到关押崔令的厢房那边去。
但他没挪多远,就被侍卫拦了下来。
卫樾看过去,冷笑了声:“还挺忠心,那就陪你家主子一起吧。”
于是,被杖刑的又加了个人,这管家没被堵住嘴,哀嚎满堂。
卫樾皱着眉,指了指蔡庆:“去那边厢房看看,还有林家的忠仆就都拉出来给他家主子陪葬,至于那个……”
他语调更加阴鸷:“……假冒伪劣的赝品,问问他,是自愿来的还是被迫来的。若是被迫,那就是无辜老百姓,让他滚。若是自愿,那就是作奸犯科的恶徒,拉过来一起杖杀了事。”
卫樾其实比较想要不由分说都杀了算了,林启山和林木秀居然敢说那人和令卿别无二致……这世上,谁敢和令卿相像?
可他到底顾及温催玉临走时留下的话,不愿让温催玉来世生在帝王暴怒、滥杀无辜百姓的世风下,于是只能忍一忍。
蔡庆连忙道:“奴才这便去!”
这戏楼楼上的厢房,是专门提供给想要单独在屋内听小戏的客人的,门窗加厚了两层,隔绝外音效果极佳。
温催玉坐在屋内,没怎么听到外面的动静,直到有人哀嚎声穿破门板。
在屋里守着温催玉的两个林家家仆下意识严阵以待,看向门口,都有些迟疑。
温催玉轻声开口:“只怕外面情况不好,你们家主子的盘算反噬把米了。”
“闭嘴!”两个家仆被他说得心慌。
接着门板就被敲响了,两个家仆吓了一跳:“谁?!”
温催玉微微抿唇,虽然猜测此刻门外不会是卫樾本尊,但他还是起身,走到了避着门口方向的屏风后,免得来人是认识的故人。
林家家仆现在没空管他动向,小心翼翼开了门,只见外面站着的人说:“咱家是陛下身边伺候的,你们是林家家仆?陛下叫你们都过去。”
两个林家家仆这会儿既听到了自家管家哀嚎的动静,也看到了不远处的杖刑现场,腿脚一软就跪下了:“是、是……”
“那个人……”其中一个家仆回头看向屋内,“崔先生……”
蔡庆叹了声:“赶紧的,你们磨磨蹭蹭,还要更多人来请不成?”
两个林家家仆不敢再说,连滚带爬出去了。
蔡庆就站在门口往里说话,没敢抬头,他怕看到屋里人的脸,万一之后陛下问他这人是不是和温太傅相像,他到时候不好答,唯有“没看见”是最合适的回答。
“这位郎君,请问你是自愿随大司农他们来的,还是被胁迫来的?陛下说,若是被胁迫来的,你便可以走了。”
温催玉垂眸,将声音压沉了些,语调稍显惊喜:“真的可以走了吗?草民谢恩!等陛下和诸位大人走了,草民就走。”
“好。”蔡庆松了口气。
帮忙带上门的同时,蔡庆心想好歹今天少死个人,而且这人也是有点聪明的,没闹腾别的、也不多嘴问,老老实实说要走,也知道现在走出去,众目睽睽之下难保不节外生枝,还知道等他们走了再走。
温催玉听到关门声,轻轻眨了眨眼,一时也说不上来是如释重负,还是什么感觉。
……这场闹剧,就这么结束了吧。
见蔡庆孤身折返,卫樾有些意兴阑珊——他还是想杀了被林家叔侄带来的那个赝品。
林家叔侄和家仆在杖刑下,哭嚎声仍然未止。
这时,几个身穿衙役官服、风尘仆仆的人,跟着一只驮着猫、一瘸一拐的狗跑进了戏楼大堂,突兀得像是一出滑稽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