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虽不会将此事禀告圣上,不过太子还是早些回京的好。”
钟季棣嗤笑一声,继而冷眼看向舒慕谨,“这证据,只怕宰相大人备了两份吧?”
“一份是寿王谋逆。”
“一份是太子谋逆。”
“今日死的是谁,就呈上谁的罪证。”
“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他手愤恨的朝着柳扶斐用力一指,“你就不怕本宫禀告圣上,治你滥用职权之罪吗?”
舒慕谨闻言惊呼一声,朝着钟季棣恭敬一拜,“太子殿下说的哪里话,这证据乃是我在门前捡到的。”
“仅此一份而已。”
柳扶斐也适时笑道:“滥用职权?太子殿下这帽子扣得太大了些。”
“他钟季修豢养杀手,在江湖中造下杀戮无数。天子犯法与庶民且同罪,他如此草菅人命,本官凭何不能杀?”
柳扶斐脸上的笑意霎时收敛,他冷眼盯着钟季棣,“还是说,太子殿下觉得江湖人非我大境子民,生死如蝼蚁,钟季修此举并无不妥?”
钟季棣顿时默然,良久后咬牙切齿的冷哼一声,朝着身侧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一行人便如来时那般,秩序井然的退了出去。
钟季修的那群杀手一时之间有些茫然无措,他们听命于钟季修屠杀江湖人,等同于官屠匪,行的是正义之举,乃是天经地义。
可是如今,王爷是贼了,他们若是再听,自己不也成了贼了吗?
柳扶斐察觉到他们的心思,将令牌再次高举,“逆贼已死,你们若是现在撤去,本官可既往不咎,若是不退...”
柳扶斐朝着舒慕谨使了个眼色,舒慕谨朝着他们笑道:“那便是与钟季修同罪,当诛九族。”
话音一落,院中的杀手顷刻间做鸟飞散,只剩下一群江湖人面面相觑。
“方隐攸!”
屋顶上的昌誉惊呼一声,随后便看到方隐攸砰的一声砸在屋顶上,然后向下滚来。
柳扶斐眉心一跳,心知是方才那些药起了反应,立刻飞身接住方隐攸,然后半跪在地上,将方隐攸稳稳地抱在自己身前。
方隐攸此时双眼紧闭、七窍流血,身上那些原本止住血了的伤口也开始涌出大量的血,整个人片刻间就成了一个血人,连带着柳扶斐的衣袍也被染成了猩红色。
柳扶斐吓得脸色煞白,焦灼的呼唤着方隐攸的名字,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谷山一...”
柳扶斐张皇的喃喃低语,一把拽住舒慕谨的衣袖,“去幽州仓崂山找谷山一...”
他捧住方隐攸的手,贴在自己脸侧,感受着他掌心微弱的温度。
舒慕谨看着方隐攸已经开始泛青的脸,“幽州据此700多里...来不及了...”
“来得及!”
柳扶斐怒吼一身,眼神猩红的看着舒慕谨,“必须来得及...”
他语气变得哽咽,用脸蹭了蹭方隐攸的手心。
“怎么会来不及呢...”
“我带着他去!”
说着,柳扶斐抱着方隐攸起身,可是才一动,方隐攸身上的血流的更加厉害,像是峡中激流,源源不断的涌了出来。
柳扶斐吓得呼吸一滞,双腿顿时瘫软,抱着人直直的往前倒去。
一旁的昌誉和舒慕谨见状连忙将人扶住,让他尽量平稳的跪坐在了地上。
舒慕谨叹一口气,看向昌誉,“你是这里的掌门?”
昌誉点点头。
“你们这里没有大夫?”
昌誉闻言一愣,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江湖人,哪讲究这些,都是备些伤药自己处理。”
柳扶斐弓着腰,将脸埋在方隐攸的脖子里,方隐攸的脉搏越来越缓慢,一下一下敲在他的心上,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柳扶斐咬紧红的诡异的唇,直到嘴里尝到一股甜腥味。
他咽下血水,缓解内心的恐惧,随后长呼一口气后将怀中的令牌递给舒慕谨,哑声道:“拿着这个去找圣上,让他下旨准我与隐攸合葬。”
“墓碑刻: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交柯结缕,同衾同椁。”
“于君同契,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