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见一道门出现在面前。那是一道漆黑的、几乎比天高的大门。门上有两个鬼面,复杂的花纹是一张张扭曲的人脸和挣扎的瘦手。它们在门上涌动着,挣扎着,如同一张地狱绘图。
门十分的重,温默伸出手,费了很大的力气,将门推开。
伴着笨重的声响,门开了。
沙尘从门中央滚滚而落,好似已经很久没人打开过门。
门后,是一片白茫茫的大雾。
白光刺眼,温默抬手挡了挡。
白雾从门后涌进来,漫在温默脚边。
他走进门里。
片刻,白光散去。
突然脚下一空,温默向下重重坠去。
他惊叫一声。
一阵失重感的天旋地转后,砰的一声,温默重重摔在地上。
背上却没有任何痛感。
温默喘了几口粗气,有一种魂魄离体又被塞回身体里的涣散感。他脑子里恍惚的不行,钝钝的闷疼了很久。
捂住脑门缓了会儿,温默稳了稳神。
他躺在地上,感到四面八方一片黑暗。温默伸手碰了碰四周,四周狭小,旁边就是板子,连面前顶上都是一块离得很近的木板。
棺材!?
温默一惊,往事漫上心头,恐惧立刻遍布心底。
他惊恐地猛一推棺材板。
这一次,板子立刻被推开,明亮的月光洒了进来。
温默一愣,又被激起的沙尘呛到,不禁用力咳嗽起来。
他边咳边坐起,低头一看。
他真的坐在棺材里,但被他推开的棺材板上,只有钉子留下的印子,没有任何一根钉子留在上面——有谁把钉子拔了下来。
“阿默!”
就听一声伤心欲绝的大喊,温默抬头,看见一个毛茸茸的炮弹朝着他发射过来。
炮弹咚地砸到他身上,温默肋骨一疼,被撞得一个后仰,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
他抓住自己后头的棺材板,堪堪稳住身形。他都没来得及低头看什么情况,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就在耳边嚎啕起来。
有人把他用力地抱住,温默肩膀上立即湿热了一片。他低头,才看清这团毛绒是沈奕。
沈奕边哭边抱紧他,浑身抖个不停。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再也不、再也不……”他哭得直哽,把他越抱越紧,“再也不会忘了你了……我再也不会……对不起——”
他边哭边说,哭得又咳又哽,语句细碎得不成段,哭得像要背过气儿。
哭声几乎贴着温默的耳畔。
真是吵人。
温默明白了他在哭什么。他怔了会儿,在沈奕崩溃的大哭声里,刚刚才过脑海的往事浮上心头。
温默忽的红了眼。他笑了声,忽然说不清自己什么心情。
明明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明明他早就觉得没关系,可沈奕一跟他哭起来,这事儿被当事人知道、又对着他悔恨大哭的这一刻,温默忽然也跟着委屈起来。
他跟着哭了。他也抱住沈奕,哭得哽咽。
待哭了半晌,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温默抹了抹眼睛,抬头望去,见到白无常笑眯着眼,手插着兜,从后面树下的阴影里,闲适自在地缓步走了出来。
另一旁,罩着卫衣兜帽的一个黑毛也缓步走出来,走到了月光底下。
白无常伸出惨白的手,拍了几下,掌声在这静谧的月下林间突兀又诡异。
“恭喜。”他笑着说,“枉死地狱,结束了。”
温默抽抽眉角,又忍不住瞪了白无常一眼。
他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再说枉死地狱——温默真是一点儿都没有过关的感觉,他只觉得这最后一轮只是走个过场。
“张嘴说话呀。”白无常对他说,“试试,出个声。”
“……”温默简直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要他张嘴说话,这人真是……
“我一个哑巴……”
只在心里想着的话,突如其来地就从喉咙里蹦了出来。
温默当即被吓了一大跳。他抬手捂住自己的嘴,满脸惊骇。
沈奕也惊得抬起身来,难以置信地望向他。
卧槽。
温默难得在心里爆了粗口。他松开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他刚刚,居然,顺畅地发出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