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再不给刁球喘息的机会,大吼一声双脚连续踢出,中间夹杂折梅手的精妙招式,招招不离刁球的要害,饶是他蛮牛一样的体魄,左支右绌间,也是连续挨了不少拳脚,那“嘭嘭啪啪”的拳脚到肉的声音听得观战众人也无不动容。
刘裕一套连招打完,在刁球反击自己之前,就倒踏鸳鸯步闪到了安全距离,自己刚才那套招数的力量足以开碑裂石,刁球在承受了如此重的连续攻击后仍能摇摇晃晃,就是不倒地,这点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甚至有些不忍心再继续对他施以攻击了,虽然此人是他最痛恨的番邦异族之人,还是刁逵的头号部曲,但今天毕竟是已经胜了,留一线也不为过。
刘裕抱拳对刁球道:“刁幢主的体格果然天赋异禀,刘某佩服,不如就此作罢如何?”
刁球口鼻之中鲜血横流,双手扶着膝盖,让自己不至于就此摔倒,两只充满了血丝的眼睛,已经不复开始吃药时的那种全红,但就象恶狼一样死死地盯着刘裕,气喘如牛,胸口在剧烈地起伏,身上到处青一块紫一块,淤青累累让人不忍卒睹,甚至会让人怀疑他那身腱子肉是不是给打得太狠了而起的浮肿。
刁逵在一边,面如死灰,嘴角边轻轻地抽搐着,而刁弘的脸上,早已经给汗水把白色的粉末冲得一道道的,刚才还在那里跳着脚笑骂不已的刁毛,更是跟个斗败的公鸡一样,眼睛睁得大大的,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刁球转头看向了刁逵,刁逵的眼中却是冷芒一闪:“不争气的东西,留你何用?!”而刁球终于支持不住了,膝盖一软,终于单膝跪了下来。
刘裕心中暗叹,这刁球今天让刁逵当众失了面子,只怕回去后也会面临责罚,想到这里,他的心中起了一阵恻隐之心,上前两步,伸出手去,说道:“刁幢主,先起来吧。”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间,刁球的眼中凶光一闪,刘裕的脸色一变,只见刁球猛地从地上弹起,右腕一抖,向着裤腰一摸,一柄黑色的东西就翻到了他的手中,径直向刘裕的前胸扎来,伴随着他的吼声:“吃爷一记扎心老铁!”
围观众人的脸色大变,檀凭之直接就跳了起来,向前扑去,吼道:“狗日的竟然暗器伤人!”
而刘裕的身形则是向后暴退,但这一下突刺来得太快太急,而且刁球心狠,直接想要了刘裕的命,突刺之后猛地一划,只要刺中刘裕的心口,接着就会是开膛破肚之厄!
刘裕只感觉到一道冰冷的死亡刀锋,离着自己的心脏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外界的一切都已经听不到了。
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之声和心跳之声,那迅如雷电的一刺,在他这里看来,却是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一直到离他的心口肌肉不到两寸之处,锋冷的刀锐带着森寒杀气,触及到他心口那浓密的汗毛,却是再也不能向前一步,因为,其势已衰!
随着这一刀狠狠地向右一划,十余根刘裕的胸口汗毛,应刃而落,在空中飞舞,刀气凛冽,在他的心口开了一道深达寸余,长约一尺的口子,鲜血一下子从这伤口流了出来,染得他胸口一片腥红。
可是刘裕的动作终究还是快了一步,从刁球眼中凶光毕露的那一瞬间,他就意识到了危险,无数次搏击的经验让他以最快的速度向后蹬地而退,终于,在这一刺一划之下,逃得一命,虽然看起来样子有点狼狈,但是,总算躲过一劫。
檀凭之冲出两步,还是站定在原地,又惊又喜地说道:“好样的,刘大哥。”
台下也暴发出一阵雷鸣般地叫好声:“刘裕,打得好,刘裕,加把劲,干死他!”
“无耻小人,偷袭不成,宰了他!”
台下众人的怒吼之声,一浪高过一浪,很多人开始捡起土块向着台上的刁球砸去,刁球也顾不得再去追杀刘裕了,手中的这把名叫扎心老铁的短刀飞舞,护着自己的正面,而十几个在台上的亲兵护卫连忙举盾挡在了刁逵本人的身前。
刁毛跳脚大骂:“你们这些刁民,还要造反吗?竟然敢攻击刺史大…………”他的话音未落,那张张大的嘴里就给丢进了一块土块,砸得他门牙都有些松了,连忙趴到了地上,哪还敢再叫骂?!
刁逵的脸色开始发白,大叫道:“都是死人吗,还不快点弹压!?”
台下的众多军士们纷纷抽出了腰间的刀剑,弓箭手也开始引箭上弦,持矛的军士把矛头对准了面前的百姓,上万京口民众高高地举着手中的土块与石头,怒目圆睁,与这些军士开始了对峙。
刘裕大声道:“各位京口的父老乡亲,你们的义举,刘某心领,现在,这擂台还没打完,此人既然想打下去,那刘某就陪他打到底好了!只是请各位千万要珍惜自己,不要随便妄动,以免遭来横祸。”
第55章 京口百姓总动员
台下有人在高声叫道:“我们京口人不是好欺负的,谁也别想在这里随便欺压咱们!”
刁逵的额头开始冒汗,两只眼珠子直转,显然,他现在陷入了个两难的境地,眼看民情汹汹,千余名军士真要是陷在这几千民众之间,自己未必能讨得了好,而且看这些京口百姓的架式,虽然他们没有拿兵器,但很多站在前排的百姓,手里抄着米缸上的盖板,或者是拿着扁担,不少爬到屋顶树上的百姓,手里则拿着砖块,更是有些人开始在街巷之间跑来跑去,甚至手里已经抄起了杀猪刀和菜刀。
临江仙的酒楼下面,无数人的人在出入,跑来跑去,甚至那个掌柜也脱了外面的长衫,一身短打扮,头上用布巾扎了个额挡,手里抄着一把大刀,带着十几个持棍拿刀的伙计,就在店门口,把三只鸡直接给一刀剁了头,然后手上沾了那鸡颈中喷出的淋漓鲜血,抹在自己的前额和脸颊之上,个个显得面目狰狞,如凶神恶煞一般,气势汹汹地出门而去。
四面的大街小巷,无数这样以店,以家为单位,或三五成群,或十几人一伙的人,穿街走巷,甚至是上屋顶行走,黑压压地压向了擂台的方向。
杨林子的脸色有点发白,手上的酒碗里,那酒面也随着他手的微微发抖,荡起阵阵涟漪:“这,这乱套了,京口,京口人是要,是要造反吗?”
刘林宗的神色平静,他没有接杨林子的话头,而是沉声道:“牢之,你怎么看?”
紫面大汉牢之长出一口气:“二十年了,京口人还是跟以前一样,遇有敌情,全员出动,随时可以战斗,当年这些人随我等一起南下的时候,就是这样,几家,几十家,几百家人在一起,由带头大哥统领,一路南行,遇敌则结阵相抗,我看到了我的老朋友高素、诸葛侃,他们也抄家伙上了,唉,恍然回到了当年啊。”
刘林宗点了点头:“这么说来,京口这里的百姓,仍然保持着当年的战斗力和组织能力,是吗?”
牢之很肯定地说道:“一点不错,他们这里的人,随便拉出去不用训练就能上阵。不要说刁逵带的兵士不是对手,就是北方胡虏,又有何惧?!”
刘林宗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京口酒可饮,兵可用,桓公诚不余欺也!”
他把面前的酒碗一饮而尽,站起了身,看向了大槐树下的那几个男女,笑道:“我想,婷云和妙音,这回一定会终身难忘的!”
刘婷云的声音都在发抖,透过那薄如纱的幂离,隐约可以看到她失色的花容:“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要,要打仗了!妙音妹子,我们,我们快逃吧。再不走,只怕,只怕就来不及了!”
王妙音的神色也有些慌张,毕竟是个女子,又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大场面,她扭头看着桓玄,说道:“桓公子,你说,会打起来吗?”
桓玄的面沉如水,冷冷地看着台面,而在他的周围,吴甫之、皇甫敷等人已经指挥着护卫们散开,在孙无终等人之外布下了一道环形防线,隔开了周围越聚越多的民众。
桓玄的嘴角勾了勾,喃喃地说道:“怪不得爹爹到死也没忘了这里,原来如此!”
他转过头看着王妙音,微微一笑:“放心吧,二位小姐,相信我,不出片刻,服软的一定是刁逵!”
擂台之上,刘裕看着不知所措的刁逵,沉声道:“刁刺史,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这些都是你的子民,真的要酿成流血的事件,想必对你的仕途,也是大大不利吧。”
刁逵咬了咬牙,推开盾牌,走上前来:“本官是这京口的父母官,持节都督此地军事,你们在这里聚众作乱,必会受到朝廷的严厉惩罚!”
刘裕哈哈一笑:“聚众作乱?刁刺史,我们真的聚众作乱了?京口这里的讲武大会,是几百年上千年的传统了,你一来就要禁止,然后还让胡虏上来打擂,激起民愤,这个胡虏在输了以后,还用武器偷袭,凡此种种,都足以酿成这样的事件,如果朝廷真的派员前来调查,你觉得你能躲得过去?”
刁逵的眼中光芒闪闪,沉吟不语。
刁弘高声道:“刘裕,你休得花言巧语,明明是你们这些刁民不服王法,对抗上官,怎么成了我们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