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双腿一夹马腹,想要从桥上奔回,可是当他的双腿一发力的时候,却感觉到马腹之中,一阵翻江倒海的巨响,转而一股子恶臭袭来,从这匹高头大马的后腚之处,居然拉出了一大堆又黑又黄的,稀粥一样的粪便,让人闻之欲呕,更是带了一大股子膄臭的巴豆味道。
随着这一泡稀屎拉出,原本还威风凛凛的这匹高头大马,顿时就变成了软脚蟹,一下子瘫到了地上,把刘裕也几乎要掀落马下,幸亏他艺高人胆大,反应神速,直接一踩马镫,凌空飞出,刚一落地,只见失去了自己保护的那匹黄膘马,被起码二十枝以上的箭枝射中,血流遍地,顿时就倒在了一片粪便与血泊之中,只有四蹄还在微微地抽动着。
刘裕咬着牙,挥舞着兵器,把周身罩得水泄不通,就这会儿的功夫,起码六七枝长箭被他击落,但与平时击打那些弓箭如同击飞树枝的轻松相比,这次刘裕明显感觉到这些箭来势凶狠,势大力沉,竟然比起北府军中的一流箭手,也毫不逊色,有几次都给箭刀相交,把斩龙大刀都能磕得为之一滞,只这一滞的功夫,就有两三枝箭穿隙而入,几乎险些射中刘裕的身体,若不是他反应过人,左闪右避,只怕这会儿已经中箭了。
刘裕一边击箭,一边后退,这会儿过河的军士中,已经倒下了一半左右的人,剩下的,则跟着蒯恩一起,跳下马,结成人墙,挥舞着兵器和盾牌,挡着来箭,所有人的坐骑,都跟刘裕的那匹黄膘马一样,拉稀摆带了。
刘裕一个翻滚,到了蒯恩的身边,只听这个大块头急吼道:“寄奴哥,现在怎么办?对面的人足有上千,我们完全没法打啊!”
刘裕咬了咬牙:“你带兄弟们快点过桥,退到对岸去,我在这里掩护你们,记住,受伤的兄弟只要有口气在,都不许扔下,明白吗?!”
蒯恩大声道:“弟兄们,听寄奴哥的话,快过桥,快!”
一个丁壮转身就向着桥上跑去,还没奔出三步,只听“呜”地一声,又是势大力沉的一箭,直接扎进了他的后心,他惨叫一声,身子向前仍然奔出了三步,往侧面一歪,只听“咔啦”一声,整个人都落到了水中,激起一摊浪花,很快,就四仰八岔地浮在了河面,清澈的河水,顿时被血染红。
刘裕眉头一皱,身子伏得更低了,从盾牌的空隙处,他看到对面的乌庄之中,已经奔出几百名天青色劲装的剑士,而更多的天师道弟子,则翻上了寨墙,跳上了寨外的一些大树,保持着绝对的致高点优势,始终不停地向着这里射箭,为首一人,身高八尺有余,体壮如牛,抄着一杆足有一人高的大弓,箭如奔雷,可不正是徐道覆?刚才一箭射毙那上桥之人,正是徐道覆所为,看这架式,之前那凌飞中箭,也应该是他的杰作。
徐道覆一边不停地放箭,一边大吼道:“道友们,休要走脱了刘裕,教主有令,有擒斩刘裕者,封护法真人!吴地庄园,任取之!”
天师道的弟子们个个两眼放光,也不待列阵了,纷纷提剑就向前冲击,速度之快,剽悍如猿猴,刘裕一看他们这架式,就知道这些都是剑术高超的百战精兵,极为擅长短兵相接,别说自己这里这些未经严格训练的民夫,就算是北府老兵,如果不列阵放开来厮杀,也未必能占上风,更别说后方还有这么多敌军的弓箭手压制呢,他咬了咬牙,迅速地作出了一个决定。
刘裕一把推开了蒯恩,大声道:“速度冲过桥,盾牌放后,倒着跑过去,不要停留,能走一个是一个,不必管别人,快!”
蒯恩大声道:“那你怎么办?”
刘裕沉声道:“我这里不要你操心,你们快走,过了桥直接骑马回去,告诉大帅这里的事情。”
蒯恩一跺脚,把身边一个瑟瑟发抖的家伙直接推上了桥,顺手抄起一面木盾扔了过去:“他娘的快逃啊,跑慢了没人救你!”
河的对岸,何无忌和刘道规不停地抄着大弓,对那些奔袭而来的天师道剑手们发射,这两人都是箭无虚发,弓弦响处,必有妖贼中箭立扑,十余箭射出,对方冲在最前面的十余人也都横尸当场,让疯狂冲击的妖贼们也为之稍缓,何无忌一边射箭,一边大叫道:“寄奴,快回来,快,我们这里掩护你!”
说话间,又有三个人这样奔上了桥,一人中箭落河,两个人连滚带爬地奔过了桥,进入了另一侧的十余名军士的盾阵之中,蒯恩不停地拉着身边的人扔上桥,自己则挥舞着一面盾牌,在刘裕的身边高接低挡。
刘裕咬了咬牙:“你连我的军令也不听了吗?快过桥!”
第1776章 独立桥头当千军
蒯恩哈哈一笑:“寄奴哥,无论何时,我也不能扔下你的,别多说了,凌飞好象刚才动了一下,我去拖他回来,一起走!”
他说着,就要出盾,刘裕一手挡住了他,沉声道:“你在这里掩护我,我去拉凌飞,照顾好别的兄弟。”
说着,刘裕向前奔出两步,准备去翻凌飞,可是当他的手刚刚接触到凌飞的身体时,这具躯体突然弹地而起,雪亮的刀光一现,伴随着凌飞那狰狞可怖的表情,一刀就刺向了刘裕的咽喉:“去死吧!”
北府军中军哨楼,刘牢之看着白虎,眉头一皱:“你说凌飞是你的人?”
白虎点了点头:“不错,他是我一早就安插在吴地的间谍了,也是我们白虎一脉世代的忠奴,所以,刺杀和算计刘裕这样的事情,只有交给他来做。”
刘牢之摇了摇头:“可是凌飞是前几天才跑去辎重营的,身份可疑,刘裕并不是无谋之人,一定会对他有所防备的,你还记得吗,在年前彭城戏马台格斗场时,青龙曾经也派他最优秀的谍者鹰双飞刺杀过刘裕,有了这次的经历,刘裕更不可能上当。”
白虎微微一笑:“刘裕会对活人怀疑,但不会对死人起戒心。刘毅暗中支会过徐道覆,让他开始就用没有箭头的箭假射凌飞,让凌飞中箭诈死,刘裕去查看的时候,凌飞再暴起刺杀,我想,变生肘腋,只怕就算是刘裕这样的厉害角色,也无法抵挡吧。”
乌庄,小河边,一道闪亮的刀光,直刺刘裕的眼睛,一边的蒯恩惊得几乎停下了手中的盾牌,张大了嘴正要叫出声,却只听到“喀喇喇”一声,刘裕的大手,快如闪电,一下子抄中了凌飞刺向自己咽喉的这一刀,涂着蓝色毒液,腥臭难闻的刀尖,离他的咽喉不到两寸的距离,随着刘裕说话时喉结的鼓动,甚至更短,但是,就是这一两寸的距离,却是无法再进哪怕半分,因为,那刚才的响声,正是凌飞腕骨折断的声音,他痛得连眼泪都要出来了,可是抓着这刀柄的手,却是一动不动,死死地捏着刀,没有下落。
凌飞咬着牙,死死地盯着刘裕:“你,你是怎么看出我的?”
刘裕的目光,落到了凌飞背上插着的那枝还在晃动着的狼牙箭上,微微一笑:“好家伙,演的这么真,我都差点给你骗过了,血袋背在后面,很难受吧。”
蒯恩怒吼一声,冲上前来,就要一刀砍向凌飞的脑袋,几根长箭从他的头顶飞过,让他退后两步,重新挥舞起了盾牌,他恨恨地说道:“寄奴哥,跟这恶贼废话什么,杀了他,然后撤!”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我还有些话要问。凌飞,我们的这些马儿,都是你做的手脚吧,临走前喂了巴豆,而且特意控制时间和数量,正好到这里时才发作,对不对?”
凌飞情知必死,反而笑了起来:“不错,就是我做的,刘裕,你就算看破了我,又能如何?现在你们的马全都不能动了,不止你们,对面何无忌他们的马也都不行了,你们身着重甲,在这江南水乡之地,还想跟天师道的弟子比跑步吗?哈哈哈,等死吧!”
刘裕沉声道:“你说天师道不说神教,看来你不是天师道中人,你的主子,是黑手党吧。”
凌飞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转而笑道:“你休想从我这里问到什么,给我个痛快吧!”
刘裕微微一笑:“很好,我会查到你的家人和身份的,只要我这回不死,一定会送你全家来跟你团聚,我刘裕从不虚言!”
他说着,松开了凌飞的手,把他往地上一堆,一脚踩到了他的胸口,举起斩龙大刀,作势欲斩。
凌飞大叫道:“不,你不能乱杀无辜,你一向自命仁义,一人做事一人当,我…………”
刘裕恨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因为你的背叛和出卖,这么多好兄弟死了,你全家给他们抵命都不够!我刘裕平生最恨背叛,你如果是天师道中人,根本不会管家人死活,但你这么在乎,说明你就是黑手党派来害我的,这次出行前,他们说不会再害我,但又派了你来,如此背信弃义,我绝不会饶过他们!在我杀他们之前,一定有办法从他们嘴里得到你的消息,我说到做到!”
凌飞一咬牙,沉声道:“我的主公会保护我,绝不会出卖我,刘裕,你死了这条心吧。”
刘裕二话不说,一刀挥出,直接让他脑袋从脖子上搬了家,外面的杀声渐渐接近,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天师道的剑士们已经冲近到五十步的距离,前排的几个冲的最急的家伙,容貌清晰可见,眼中都闪着兴奋的光芒。
蒯恩叹道:“可惜时间太短,没问出什么东西。”
刘裕勾了勾嘴角,正色道:“大壮,快点跟无忌他们走,我在这里掩护你们,黑手党如果害我,只怕能来援我们的人都会给支得远远的,你们不要直接回营,去找向靖和阿寿他们,让他们直接来救我。”
蒯恩咬了咬牙:“不行,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处于危险之中,这可是数千妖贼啊。”
刘裕站起身,沉声道:“多你一个也帮不上忙,带着还活着的兄弟,能跑多远是多远,能跑多快是多快,如果天命在此不绝我,即使妖贼再来成千上万,我也能活下来!”
他说着,猛地一把把蒯恩推到了桥上,大声道:“快走啊!”
蒯恩恨恨地一跺脚,转身头也不回地跑过了桥,对面的刘道规大叫道:“大哥,我来助你。”他一边说,一边就要往桥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