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毅哈哈一笑:“这辈子我就没后悔过,兄弟们,随我杀贼,冲啊!”他抄起了背上的大弓,也不再看中央的方向,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边走边一箭射出,一个正在从栅口吃力地起身,想要转身逃离的天师道弟子,背心之上,一箭穿心而过,把他整个人,都钉在了一处箭塔的底基之上。
天师道中央,徐道覆已经换上了全身的甲胄,双层铁甲,一整张虎皮披风,自头而下,让他的硕大脑袋,从这只老虎的大嘴之中露出,透出格外的凶悍,他拿着金刚巨杵,抖了抖宽宽的双肩,一阵甲叶撞击之声,他厉声道:“道友们,有进无退,一往无前,心诚则长生,后退则地狱,随我杀!”
天师道的中军,暴发出一股巨大的欢呼之声,前锋的两千名持着长槊的军士,端槊与肩平,发一声吼,踏过早已填平的壕沟,向着大门洞开,栅墙尽倒的晋军中军大营,潮水般地涌去。
对面的晋军帅台,刘裕缓缓地站起了身,仰天闭眼,长舒一口气:“终于,开始了!”
第2025章 妖贼内讧贼将俘
徐道覆虎首重铠,扛着金刚巨杵,晃着膀子,向前大步而行,他的身边传来卢兰香急切的声音:“当家的,不好了,右翼!”
徐道覆看也不看自己匆匆奔来的妻子一眼,大声道:“我看到了,所以才会现在出击,你做得很好,让苟林成功地出击了,也引得刘裕投入了最后的骑兵,现在,协助李师弟他们防住我军的侧翼即可!”
卢兰香回头看了一眼右边,只见上千的铁骑,已经冲得苟林所部,尸横遍野,而苟林和苟杰带着不到一千的中军战士,一路丢盔弃甲,疯狂地向着本方中央的右侧车阵逃亡,有百余名晋军骑兵大约是想要趁机冲向中央的侧翼,却是给早就严阵已待的天师道弓箭手们射回,十余骑杀到车前,也是给车后的长槊乱刺,格毙当场,那趁胜而突的铁骑,总算是给稍稍遏制住了。
而另一路横掠天师道大营的骑兵,则是几次想冲击营寨,也是给营中的乱箭射回,营门大开,有几次,成百上千的营中军士想要杀出来接应,也是给结成骑射圆阵的天师道骑兵们一阵乱射,刚刚出门就给射倒一片,尸体把大营的营门都堵上了,就这样,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暂时也形成了一种动态的平衡。
至于另一面,天师道军的左翼也完全崩溃了,张猛带着几十名残兵败将,落荒而逃,而何无忌和沈田子则骑着马,在后面紧咬不舍,张猛几次想要冲进本方中央的军队之中,却是给那孙芳儿亲自指挥乱箭射回,急得直跳脚,至于想要掉转马头逃回大营,却是早早地给沈林子带了几百步骑,挡在了退路上,再也回不去了,失去了指挥的大批左翼天师道军,齐齐地跪地弃甲请降,而沈云子已经开始指挥着后续的军队,在营外重新整军列阵,一边收押俘虏,一边准备排开阵型,向着天师道的中军集团突击了。
卢兰香的秀眉紧锁:“当家的,现在两翼皆溃,非常危险了,我们最好还是先退入大营,收拾残兵,再作计较吧。”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敌军左营的兵力不下六千,右营也有五千以上,加上刘敬宣的骑兵,已经有一万三千以上的兵力,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当家的,我们上当了!”
徐道覆厉声吼道:“不,刘裕用兵就是这样,真的有兵力就会故意示弱,引我们攻击,左右两营都是如此,我早就看破了。中路他这样门户大开,那反而真的是没有兵力,他不可能有两万以上的人马,不然不会这样打,如果他中路有兵,就会主动出击,然后诈败后退,吸引我们追击,不会选择这样的办法,他是真的没有兵力了,所以,现在就是击杀他的最好时机,我在黑虎林上过一次当,这一次,绝不能再错过!你去给我守住右翼,就象小妹守住左翼一样,若是出了半点岔子,就算你是我夫人,我也定斩不饶!”
他恶狠狠地说道,浑身上下一阵杀气四溢,卢兰香也花容失色,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徐道覆如此凶自己,只一愣神间,徐道覆已经奔出几十步远,直冲刘裕而去,卢兰香恨恨地一跺脚,扭头向着右翼的车阵奔去,一边跑,一边大声道:“道友们,牢牢守住,坚持就是胜利!”
“扑通”一声,几个人突然从车阵的上方,越过档板,陉直飞了进来,重重地落到了地上,几个身边的剑士脸色大变,一边喊着“保护师姐”,一边上前几人,准备剑刺来人,却听到那在地上打着滚,满是尘土的几个人连声叫道:“住手,我们是自己人,自己人!”
来人从地上爬了起来,满身尘土,卢兰香这下看得真切,讶道:“苟师弟,怎么是你们?”
苟林和苟杰一边拍着身上的尘土,一边站了起来,他们的头上身上已经遍是尘土,身上还插着几枝箭,刚才的这一摔,压着箭杆,把那箭头又往身体里刺了一段距离,疼得他们龇牙咧嘴,眼泪都要流出来了,看到了卢兰香,苟杰再也忍不住了,大吼道:“卢兰香,你居然临阵脱逃,害得我们几乎送命!”
卢兰香身前,一个名叫双儿的侍婢柳眉倒竖,横剑于前,厉声道:“一派胡言,我家小姐一直守在右翼,你们的人为了抢功,连车子都不摆好就跑了,我们手上没有长枪,没有弓箭,只有刀剑等短兵,拿什么去挡铁骑冲击?给你们发了信号,你们自己听不到怪谁?”
苟林叹了口气:“罢了,我们都太低估了敌军的实力了,他们的兵力,看来不在我军之下,两翼都是诱我军进攻然后反击,现在我们两翼全崩了,我们要不是从马上靠着撑槊跳进来,只怕也会跟张猛一样…………”
卢兰香的脸色一变,却只听到左翼那里,传来一阵欢呼声,却是张猛已经跌落马下,座骑身上,矢如猬集,显然,是被追兵一阵弓箭射击,击毙了战马,而他的手下则是一哄而散,当张猛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站起时,早被扑上来的十余名晋军战士,一拥而上,拿绳索绑成了个肉棕子,整个战场上的两军士兵都看得真切,晋军士兵们欢声如雷,而天师道军士们则个个脸色惨白,闭口不语,左翼的所有天师道军士们,这下哪怕还在战斗的,也全都停止了抵抗,跪地请降。
苟杰冷笑道:“我看,卢师姐最好还是让三教主先撤的好,执迷不悟,孤军深入,只怕就会跟我们一样的下场,反正我们只有几个人了,对战局也不会再有什么大用,现在,我们要去找大教主,讨个说法去了!”
他说着,头也不回地向着后方走去,几个总坛剑士还想要上前阻挡,给他们兄弟二人怒目而视,直接推开一边,抢过两匹座骑,就向着大营的方向跑去。
双儿咬了咬牙:“小姐,他们太无礼了,有违军法,可以直接拿下!”
卢兰香叹了口气:“罢了,当家的确实是把他们当诱饵了,张师弟已经折了,这会儿再杀自己的大将,只会动摇军心,等打完了再说吧,希望当家的这回能安然无事,不要跟左右翼一样!”
第2026章 独坐帅台傲千军
晋军,中营,刘裕稳坐帅台,看着足有两三千身披重甲,手持长槊的天师道槊手,向着这里突击,已经超过了被填平的壕沟一线,冲进了几乎全倒的寨门一带,而那二十余部木甲,也被推着跟在他们的后面,从一些架好的浮梁之上,越过了壕沟,他们一边给推着前进,一边向前不停地发射着弓箭,射击着可能埋伏军队的左右两侧营帐,哨塔和箭楼,就连那些给摆放在一边的辎重大车,都给箭雨清洗了一遍,进入栅内的军士,迅速地向着两翼散开,布阵,任何埋伏,障碍,在他们眼前百步之内,都是给彻底地摧毁,从这里到刘裕的帅台的距离,一览无余,空空如也!
徐道覆走到了阵后,刘裕仍然不动如山地坐在帅台之上,离着他这里不过两百步的距离,离着前锋的战士,更是不到百步。他怀抱着斩龙大刀,身边只有刘道规一人而已,面带微笑,看着在自己面前的数千敌军,视若无物!
徐道覆的眉头紧紧地锁着,打仗以来,他几乎是在面对一切的敌军将帅都可以料敌于先,惟独对着刘裕,却是永远地看不透,他的内心开始打鼓,盘算着这究竟是什么情况,本来冲锋得一往无前的军队,也都全部停在了原地,等着他的命令。
刘裕突然大笑起来:“徐道覆,到了这时候,还不敢进攻,你在等什么?”
徐道覆咬了咬牙:“刘裕,你休得猖獗,我就不信,你现在还能有伏兵,还有什么花样!”
刘裕笑着站起了身,斩龙刀往地上一掷,直插进帅台的木板地面之上,他摊开了双手,就这样走到了台前:“好啊,既然我没有伏兵,那你现在就可以上来杀了我,就怕你没这个胆子!”
徐道覆咬了咬牙,转身对着身边的张纲说道:“用木甲发射,射死刘裕。”
张纲举起了手中的小旗,对着木甲就是一阵旗帜挥舞,只见中央的五台木甲,肩头的连弩再次地抬起,对着刘裕所站的位置,就是一阵攒射。
二十余枚弩矢和弩枪,呼啸而出,飞出百余步的距离,射向了帅台上的两个人,只见刘裕的身形右摇左摆,这些势大力沉的弩矢,在他的面前如同蜗牛爬一样,几乎脚不离地,只要身躯晃动,就可以闪开,这些重弩打得帅台之上,到处插满了摇晃着的弩枪,断槊,可是没有一根,能摸到刘裕的边。
刘裕闪过一根侧身而过的断槊,又是紧接着一个铁板桥,另一槊从他的头顶飞过,当他身子恢复如常站立姿势时,斩龙大刀,已经抄在了他的手中,用力一挥,另一根直冲他面门而来的弩矢,被一刀击中,飞到了一边,“啪”地一声,把帅台边上的一面旗帜,打得旗杆生生从中折断,而上半截的旗杆,则轰然倒地,带起大片烟尘。
尘埃渐渐地落定,刘裕单手持刀,横于身后,大红的战袍迎风飘扬,一如身后刘道规手持的那面大旗,兄弟二人相视大笑,刘裕甚至弯下了腰,给刘道规系起了绑腿:“你看,叫你绑紧点,又松了。”
徐道覆再也忍不住了,他一声狂啸:“刘裕,你竟然敢如此地侮辱我!今天不取你性命,我誓不为人!”他说着,一挥手,前军的槊兵们发出一声巨大的怒吼,冲锋在前,开始的二十步,他们还保持着严密的阵列,渐渐地,就变成了冲刺,五十步后,所有人都在全速冲击,不顾阵形,不看左右,眼前方圆五百步内,都是空空如也,一望无际,哪可能还会有任何的伏兵呢?
至于那帅台之上的那个男人,几乎人人都有亲朋好友死于他的刀下,徐道覆特地挑选了跟刘裕有不死不休之仇的三千锐士作为今天的先锋,所有人都知道那刘裕在乌庄独驱数千人的神话,但是今天,每个人都置生死于度外,哪怕明知最早上前的几十人肯定会死于刘裕的刀下,但是每个天师道军士都确定一件事,三千人打两个,就算是三千头猪,最后也能把这两个人给拱死!击杀了这刘裕,那自己就会成为不朽的传说,载于史册,就跟当年那五个抢到项羽尸体的汉军将士一样。
刘裕缓缓地站起了身,平静地看着疯狂冲向自己的千军万马,从这些人的眼里,他看到复仇的火焰和杀戮的渴望,很多人直接吐着舌头,双眼血红,就向自己冲了过来,那速度,一无往前,那气势,可吞山河,丝毫不比刚才刘敬宣铁骑冲阵时的那种地动山摇要差。
最近的一个人,已经冲到了离帅台不到十步的地方,他们全都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长槊,举过头顶,三千根闪光的槊尖,全都指向了刘裕,只要给撞上,那真的会给刺得连渣都不剩下半点!
对面的营门处,徐道覆已经站出了队列,引颈而盼,他的手,不自觉地紧紧地握成了一个拳头,两只铜铃般地牛眼,死死地盯着刘裕,和奔着刘裕过去的上千根长槊,他的嘴里默默地念叨着:“快点,再快点,杀了他,杀了他!击杀刘裕,击杀刘裕!”
而那上万名集中在中央的天师道弟子们,也齐声大吼道:“天师下凡,赐我神力,斩妖诛邪,击杀刘裕!”
这一浪高过一浪的吟唱之声,变成了整个战场上的主旋律,无论是冲锋在前的三千槊士,还是在两翼树着盾牌,顶着战车抵挡着晋军左右两翼攻击的战士,还是那操纵着木甲机关,围在徐道覆身边的中军卫队,每个天师道众,都在咬牙切齿地吼叫着四个字“击杀刘裕”!
一根冒着寒光的长槊,槊尖离刘裕的身子,已经不到一丈的距离了,如同一阵可怕的槊刃风暴,扑面而来,刘裕微微一笑,摆了摆手,刘道规突然举起了令旗,重重地往下一挥!大地响起了一阵巨大的响动,自刘裕的帅台之前三尺,到营门后三十步,百步的方圆,陷地五尺,三千槊士,尽归尘土!
第2027章 火坑地狱退强敌
一个巨大的地坑,几乎是瞬间出现在中营的帅台至营门之间,刚才还气势如虹,全力冲刺的三千铁甲,这会儿尽陷坑中,坑的四周,可以看到,到处都是烧焦的木头,而上千个黑黑的坑道,从坑的边缘,直通到四面八方,那些断掉的木柱,很多都绑着粗麻绳,有些木头的断处,还在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