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嗖”之声不绝于耳,如飞蝗般密集的弓矢,一片一片,黑压压的,状若乌云,直接覆盖了正在冲锋的北府军重装战士们,只一次齐射,就有近百名正在向前冲锋的北府军战士,如同给大风吹过的麦子,成片地倒下。
刘裕的大腿一痛,紧接着右臂也狠狠地一麻,他迅速地向前一扑,倒在了地上,只觉得一阵呜呜之声从头顶响起,那是至少二十余枚弓箭向着他刚才奔跑时的位置招呼,而这会儿,右臂和右腿外侧的痛感也紧接着传来,两箭直接就射中了他,而作为带头冲锋的刘裕,自然也是首当其冲。
所有的北府军战士,按着战术的操练,全部伏倒于地,不管是真的给射伤或者是击杀的,还是没有中箭的,刚才还如猛虎般突击的这些战士们,这会儿全都倒在地上,地上的箭矢插得满满地一片方圆几十步空地都是,矢杆之间,尽是钢铁包裹着的血肉之躯,在来回翻滚着。
刘裕双眼圆睁,在地上举着斩龙大刀,对着后方迅速地晃了三下,然后,猛地往左侧滚出三圈,就在他刚刚离开刚才躺倒位置的一瞬间,原来的地方,起码有六七箭钉上,若是慢上半秒,只怕这会儿的刘裕,整个人也会给钉在地上了。
檀凭之也迅速地作出了反应,厉吼道:“快,射敌军弓箭手,掩护寄奴哥!”
他的话音和他的行动瞬间就进行了同步,当他的最后一个字脱口时,手中的弓箭也跟着呼啸而出,一个侧着身子面对着他,还对着趴在远方的北府军步兵们搭箭上弦的楚军箭手,脖子给直接射穿,弃了大弓,在虚空抓了两下,就倒了下来。
而檀凭之的身后,徐赤特,刘粹等人也是连连放箭,二百六十多名弓箭手,瞬间也形成了一片箭雨,直接倾泻进对面弓箭的人群之中,这些刚刚从泥土中拔起的箭手,也瞬间倒下了六七十人,余者一半多转而迎向了檀凭之等人,开始与之对射,而剩下的人还在胡藩的率领之下,对着趴在地上的刘裕等人不停地放箭。
皇甫敷的眼中杀机一现,厉声道:“前军,冲锋!”
一面黄旗在皇甫敷的身后竖立,而前方的军阵之中,突然战士们往中间一集中,本来一整块的方阵,瞬间拉出了三条宽约两米的通道,傅弘之本来已经跑到了本方阵前,一看这面旗子竖立,通道闪出,连忙从通道里钻了进去,一如他身后的百余名奔回的弓箭手,一直奔到这十五列方阵的后方,才一个个扑倒在空地之上,贪婪地,大口地喘着气,对于这些出去诱敌的弓箭手来说,刚才也是生死时速,若是跑的稍慢一点,早成了这些北府杀神的刀下之鬼了。
等到最后一个弓箭手从阵前奔回之后,整个前军的三大块方阵,足有一千两百多人,扔掉了手中的盾牌,放下了高举的步槊,全都拿着近战格斗的兵器,长剑,短槊,战斧,五花八门,蜂涌而出,冲向了在阵前五十步不到,仍然伏地不起的北府军步兵们。
刘裕不停地在地上滚来滚去,躲避着如附骨之蛆,一直盯着他射击的弓箭,对面的步兵开始了突击,尽在他的眼中,他一咬牙,从地上一跃而起,只这一下,他的右侧小肚的腿肚子一麻,一紧,却是一根长杆狼牙箭,直接射穿了他的腿甲,把整个小腿肚子射穿,顿时,他的整个右腿,就象给抽干一样,暂时没有任何感觉了,刘裕的眼角余光扫过,却见脸上涂着墨绿油彩,只有一把大胡子在随风飘荡的胡藩,正咬着牙,再次探囊取箭,而他手中的六石铁胎大弓,四股兽筋所绞的弓弦,还在微晃不已。
第2164章 神箭对决灵药敷
胡藩手中的弓弦已经拉开,一杆长箭,搭在了弦上,他死死地盯着刘裕,喃喃道:“刘裕,你他娘的这回死定了!”
突然,他的脸色一变,一股强烈的破空之声从侧面呼啸而来,伴随着空气的剧烈撕开,作为一个射手,他对这个最熟悉不过,那是进入到末端时的箭矢来袭,而目标,就是他的右侧太阳穴。
在击杀刘裕和保自己的命之间,胡藩几乎是本能性地作出了选择,就地抱头一滚,闪开了这夺命的一杀,而本来要射向刘裕的这一箭,也在他倒下侧身的那一瞬间,转了个方向,向着来矢的方向,一箭射回,作为顶级的当世箭神,胡藩早已经练就了这种被箭枝攻击时边闪边回射的能力,小养由基之称,绝非浪得虚名。
远处七十步外,一个矫健的身影也猛地向右一跃,胡藩的这流星一箭,堪堪地从他的身侧擦过,又飞出十步左右,击中了一个在后面张弓搭箭的军士的右腰,这人惨叫一声,力道一泄,这一箭根本没有发射出几步远,就软软地坠了地。
而这电光火石的一箭相交,胡藩也看清楚了袭击自己的人,可不正是黄巾包头,身着轻皮甲,身形矫健如同脱兔一样的檀凭之么?
顿时,胡藩的心中,那争强好胜之心油然而生,因为他看到檀凭之看向自己的眼神之中,充满了一丝嘲笑,甚至在跳开的一瞬间,左手还在抽箭之前,向着自己,中指和食指张开,作剪刀状,比了一个二字,那意思究竟是什么?是说我是个二货?还是说有他檀凭之在,我胡藩永远只是天下第二箭手?
胡藩的一股无名火燃起,他和檀凭之几乎是从地上同时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就这样隔了七八十步,开始不停地借着各种掩护,放起箭来,两人身边的同伴,尤其是持盾的同伴,都成了最好的棋子,一时之间,两大箭神各施神技,弓弦振动与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却是渐渐地离开了自己的弓手人群,向着两边的各一片齐腰高的草地中奔去,毕竟,再怎么找活人掩护,死伤的都是自己的同伴。
刘裕总算松了一口气,趁着檀凭之帮自己引开了胡藩,这个致命的杀手,暂时地放过了自己,他一咬牙,斩龙刀往下一挥,两根穿透自己腿部的弓箭,从另一侧扎出的箭头,被他一刀而断,然后咬着牙,猛地一拔箭枝,一股痛彻心肺的感觉,让这个铁打的汉子,也不免哼出了声来,而两股血箭,则从他的大小腿上飚射而出。
刘裕的目光看向在后面五步左右,趴着的向靖,一个眼神,这头没有受伤的铁牛就明白了过来,从地上一跃而起,大吼道:“结小阵,迎敌!”
所有在地上还能动弹的北府军士们,全都跃了起来,结成一个个三到五人的小队,其中向着右侧的一人,不看前方,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格挡着仍然向这里袭来的箭矢,而持着长兵器的一人,则正面迎击,向着如潮水般涌来的敌军,发起了反冲锋。
向靖带着檀韶和另两名军士,奔到了刘裕的身边,檀韶的手中轮刀,舞出一片雪花,为刘裕在右侧挡箭,而向靖则睁大了眼睛,大声道:“寄奴,要不要紧,要不要回撤?”
刘裕咬了咬牙,跌坐于地,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药瓶,直接在手里一把捏碎,锋利的瓷片,把他的手都割伤了几处,鲜血流得他满手都是,也不知道是刚才腿上的血,还是这回手心流出的,绿色的刘寄奴草混合着黄的行军止血散,构成的一把黄绿相间的药糊,顿时就把他手中被这些瓷片割伤的口子给粘上,几乎是一瞬间,就结出了一道硬痂,而血,也再也不冒出了。
向靖看得目瞪口呆,摸着脑袋:“娘的,这是什么神奇药丸啊,寄奴哥,下次能分我点不?”
檀韶一边在抡刀挡箭,一边大声道:“你这头笨牛,这个是当年给阿寿涂机巴的那个,你忘了吗?”
向靖猛地一拍大腿,哈哈一笑:“原来是这个啊,很珍贵,我不要了,寄奴哥你快抹腿啊。”
刘裕笑着往自己的两处腿伤之上抹了药膏,笑道:“这还用你说?”
在刘裕抹上药泥之后,也就半分钟左右的时间,他那刚才还触目惊心,流血不止的两个血洞,就已经全面愈合了。前方三十步左右的地方,还能战斗的不到二百名北府军士,三人一组,五人一队,结成小队,与蜂涌而来的大片楚军,已经战成了一处。
好在这些楚军多也是以近战短兵为主,没有列成严格的大阵,以长长和矛槊和大盾来迫敌,打着打着,北府军战士每个小队,往往都给几十名楚军围成了圈,轮番上去攻击,但是因为其高超的格斗技能,以及妙到毫巅的配合,即使是面对十倍以上的对手,也一时能做到进退自然,轮转不停,一刻钟左右打下来,居然没有几个北府军战士倒下,反而是楚军围在四周的军士,上前格斗给打倒击毙的,却不下五六十人。
另一边的弓箭手,也基本上放弃了对刘裕这里步兵的攻击,转向与檀凭之的神箭突击队两下对射,虽然说两边的主将都已经不在,但是这些都是百战之兵的精锐箭手,根本不需要任何阵形,靠着战场之上的各种掩护,无论是草丛,还是泥坑,或者是大石,甚至是地上的死尸,都成了他们最好的掩体,只见数以百计的轻装箭手们,在不停地奔跑,跳跃,伏地,抽着每个机会,对着对面发出一枝枝致命的箭矢,不停地有人惨叫着中箭倒下,可是这样射着射着,却是渐行渐远,向着檀凭之和胡藩奔向的那片草丛而去了。
皇甫敷的神色平静,看着前方的战斗,变成了一千余楚军战士,把三十余组北府军的重装战斗小队,围成一个个小圈,上前格斗,却总是无法打破这些结队而战的北府军,。
第2165章 轮转聚兵徐徐退
皇甫敷的嘴角边勾起一丝笑意:“京口丘八,果然有些门道,弘之,你说,怎么办?”
正在换一身重装铠甲的傅弘之恨恨地说道:“派弓弩手上前射之,这样围着打,一时半会儿,没结果的!”
皇甫敷突然笑着摇了摇头:“这一切就是我想要的,围着他们,分散隔离,中军本阵的盾卫给我上,弘之,你亲自指挥!”
刘裕狠狠地一刀劈出,把自己面前的一个楚军小队长,那握着铁剑的右臂,自肩部齐齐地切下,他一声惨叫,肩处血雨横飞,而断手所持的铁剑,仍然刺中了刘裕的大腿,只是被这一刀之力所卸,力道不及平时的十分之一,饶是如此,也把刘裕的腿上这片甲裙,上面的札甲片打得一片散落在地,而里面的整块甲皮,也被切开,露出了内里的大腿,毛茸茸的腿毛之中,一道血痕浮现。
可是这一剑仿佛就没划在刘裕的身上似的,他的神色不变,斩劈为刺,一刀直接搠穿了这个楚军剑士的前心,这人口中鲜血狂奔,左手弃了盾牌,一把抓住了刺进自己心口的这把刀刃,可是在削铁如泥的斩龙刀上,手刚刚一握,两根手指就齐齐地被切断,还剩下的三根,也是给切开了一半,只剩一点筋肉还连着手掌。
刘裕摇了摇头,一把抽回了斩龙刀,血雨横飞之余,这个剑士剩下的左手三根手指,也纷纷落下,一如他从创口处流出的内脏碎片,刘裕复起一脚,把这具足有八尺多高,壮得如同水牛一样的躯体踢倒在地,和周围散乱的二十多具尸体一样,在他的面前,已经堆成了一定的高度。
一边的向靖大斧一挥,也把当面的一个敌人脑袋直接从中劈开,而身边的檀韶大戟跟着一刺,从此人的左肋扎入,他的身体也无力地跪下,倒在了一边的尸堆之中,向靖狠狠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喷在这人已经给砍成两半,看不清面容的脸上,而他的身上,六七处刀剑伤痕,破甲露皮,都在微微地渗着血。
刘裕转头看了看身边,一开始跟着自己的二十余名战士,这会儿只剩下七人了,个个身上带伤,有两人,其中一个正是刘裕一开始在盾阵后见过的那个有点害怕的小兵,腿上已经受了重创,只能相互掺扶着行动。在他们的周围,四十余名楚军近战兵,把他们团团地围着,却是不敢再上前了。
刘裕看着这个军士,勾了勾嘴角:“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军士昂着头,说道:“寄奴哥,我叫丁旿。六同乡大柳村的,跟韶哥他们很熟,我可是从小听着你的传奇长大的,想不到今天,有机会跟寄奴哥一起同生共死,这是我的福份!”
檀韶在一边哈哈一笑:“寄奴哥,阿旿可是这些年我们京口有名的壮士呢,前年的格斗大赛武魁首就是他。对了,他外号叫猛牛,因为他可以跟一头大水牛摔跤角力呢。”
刘裕笑着拍了拍这个壮得跟头牛一样的大汉,虽然他一脸的稚气,模样上看不超过十八岁,但是黝黑的皮肤下,肌肉块子一阵阵地隆起,刘裕笑道:“英雄出少年,猛牛,以后你一定会有出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