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何脱口而出:“这又是何意?”
韩范正色道:“因为慕容氏的将领,不可能真的对贺兰敏服气。本身城中的鲜卑旧将们,有不少是跟着先帝打天下的老将,或者是他们的儿孙辈,这些人对慕容超都不太服气,更不用说对别人了。要不然,慕容超上位之初,也不会有那么多针对他的叛乱。所以慕容超登基以来,疏远这些旧将老臣,而是重用公孙五楼,当然,还有那个神秘的黑袍。”
“而这个贺兰敏,甚至连公孙五楼的资历都不如,好歹公孙五楼跟慕容超是共过患难的发小,也帮他平叛维稳,有过一些功劳,可贺兰敏却不过是黑袍当年留在北魏准备作乱的一个弟子,还失败了,儿子和党羽尽数给杀,只剩了自己一个人逃回来,是我们庇护了她,为此不惜进一步地得罪了北魏。这样的一个人,只不过是黑袍的一个棋子而已,拿了个令牌就想服众,那是不可能的!”
高盖笑道:“确实是这个道理,我看那些鲜卑将士,也不可能真的服这个女人,现在不过是靠了飞天马令来行事罢了。这些鲜卑人之所以肯执行驱逐汉人的命令,也是平日里早就眼红我们的家产,想借这机会再抢一把罢了。”
韩范点了点头:“正是如此,但是如果说防守广固或者决定战守,就是另一回事了,陛下如果不归,我们为了救国就得暂立新主摄政,先帝无子,所以陛下这个侄子才得以即位,也就是说,不管立别的慕容氏的远宗,都会引起更加的混乱,现在这城中,能让众人心服的慕容氏宗室,只有一人…………”
封何脱口而出:“就是兰公主,不过,不过她毕竟是个女人,而且…………”
韩范沉声道:“就是因为她是个女人,这才好办,因为作为女人,即使暂时摄政,也有余地,就算慕容超回来,她也可以随时退位让权,但要是个男人,恐怕就是不死不休了。而且,她和刘裕是夫妻,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让她下令去议和,只怕刘裕也会给个面子,最重要的一点………………”
说到这里,韩范勾了勾嘴角:“我们到时候可以请她亲自去议和,也许可以名义上臣服刘裕,以人质的名义让她随刘裕回师退兵,他们本就是夫妇,回去也没什么,我们大燕没啥损失,但却可以把这次最大的危机给渡过了。后面的事情,再从长计议吧,要是慕容兰能平定这次的事,那慕容超威信扫地,黑袍更是不可能留在大燕了,我们这些汉人大族,以后控制此地权力的机会,可就来了!”
韩绰的眉头一皱:“没这么容易吧,刘裕要是执意不退兵,甚至要南燕解散军队,或者是留下一支军队镇守广固,那可怎么办?”
韩范淡然道:“那就要看兰公主谈得如何了。贺兰敏是个聪明人,不会把事做绝,黑袍虽然是她的师父,但在这个时候,她不会蠢到把自己的命也和战败的黑袍绑定的程度,何况黑袍自己都下落不明,她与其跟着黑袍一起完蛋,还不如早早地投向慕容兰,为自己找个新的靠山呢,前一阵一直是贺兰敏看守慕容兰,现在我们都知道了,她们同是黑袍的门徒,只不过慕容兰已经背叛了黑袍,而贺兰敏,也算是给黑袍害得家破人亡,也不可能对黑袍有多忠诚。”
高盖笑道:“那韩相的意思,是要我们去找贺兰敏,晓以利害,要她放出慕容兰?”
韩范点了点头:“此事我会亲自来办,不提驱逐城中汉人的事,只说现在城中需要人主事,既然群龙无首,那就由手持飞天马令的人来主持大局,安排城防之事,我看她敢不敢自己挑起这个担子。”
封何哈哈一笑:“这个女人完全不懂军事,要她搞搞情报还行,整军备战,估计她自己就先跑了。”
韩范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南燕,是慕容氏的南燕,贺兰部只不过是托身庇护而已,如果要是让那些鲜卑军将觉得贺兰氏有趁乱夺权的心思,就象后燕的那兰汗一样,只怕他们贺兰氏一族,也会如兰汗一样给族灭。这大燕的担子,交给慕容兰,也是为了她好。就算黑袍回来,也说不出什么不是。他毕竟是引发战争又打输了的大罪人,慕容兰在慕容超不在时代理国政,任谁也不能反对的。只要慕容兰执政,那必然会全力跟刘裕讲和,到时候我们这些汉人会得到重用,就可以按自己的意志行事啦。”
第2902章 韩相亦有慌乱时
高盖,封何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韩范长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正要理理衣服准备出门,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吵闹之声,韩杰的声音传了过来:“快快闪开,我有要事要见韩相!”
韩范的神色如常,平静地说道:“看来,有不少人都是无法接受这种家人给驱逐的事实,要找我们诉苦了,不过,我们刚才所议之事,还请各位绝对要保密,等我们明天召开朝会之后,再行商议。这一天之内,还需要我们分头安抚各自的门生部下,让他们稍安勿躁,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有什么过激之举。”
三人全都神色严肃,行礼称是。
韩范转头看向了官衙门口,推开了大门,沉声道:“何人在外喧哗?”
韩杰看到了韩范,连忙行礼道:“韩相,下官有要事向您汇报。”
韩范的眉头一挑:“若是为了今天城内驱逐汉人之事,不必说了,本相已经知晓,这是陛下亲自下的令,就连本相…………”
韩杰的心急如焚,也顾不得等韩范说完,就急道:“韩相,下官要汇报的,是另一件大事,事关大燕的存亡兴替!”
韩范的脸色一变,挥了挥手:“守卫暂且退下,让韩祭酒上前把话说完。”
四个拦着韩范的军士行礼而让,而韩杰则三步并两步地冲上前来,他身上的官袍已经湿透,脸上也尽是汗水,可以看出,这一路他是狂奔而来,只见他冲到了韩范的面前五步左右的台阶之下,也顾不得行礼,说道:“韩相,太学中,太学中的那两千多名乐师俘虏,全给一个手持飞天马令牌的将军,自称叫慕容归的,带着慕容林率领的千余宫城宿卫,给带走啦。”
韩范的脸色大变,几乎是两步就冲下了台阶,到了韩杰的面前,厉声道:“你说什么?那些乐师的汉人俘虏,可是陛下亲自下令要教习礼乐,任何时候都不能离开太学半步的,也正因此,我才特地要你去当祭酒,负责看管他们,怎么能说带走就带走?”
韩杰咬了咬牙:“来人持着飞天马令牌,又调来了宿卫军,而且言谈之间,好象那慕容林也是给这令牌调来的,听命行事而已,他们说,国难当头,要人尽其责,乐师们需要去城南挖沟修工事,以助城防!”
韩范急得一跺脚:“荒唐,城中数万汉人壮丁,岂会缺那两千乐师?就是来押解他们的宿卫兵马都有千余了,都是壮男,他们做这种体力活不是更快更好?这中间一定是有什么阴谋,韩杰,我以前让你不管任何情况都要保住这些乐师,至少要拖到我来,你怎么就做不到呢?”
韩杰哭丧着脸:“那个带头的慕容归非常霸道,手中有令,稍有质疑就挥鞭打人,而且宿卫军士们也都是凶神恶煞,见飞天马令如见陛下,我实在是无法阻挡啊,只能在这个时候来向韩相告知此事。”
韩范咬了咬牙:“这事情不对,这两千多乐师不是别人,而是上次掳掠江北的汉人俘虏,我一直要把他们留着,让他活下来,而且置于我们的监管之下,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把这些人送还晋国,以作为和议的条件,要是把他们都杀了,那刘裕说什么也不会议和了。是何人如此歹毒,居然要出此毒计害人?!”
韩杰的声音都在发抖:“我和韩相的想法一样,他们刚才向南城走了小半个时辰,我为了抢时间一路奔到这里,还请韩相速作定夺!”
韩范咬了咬牙,从袖中取出了一枚印玺,交给了身后的韩绰:“阿绰,你持此尚书令玺,速去宫中,去锁凤阁,把兰公主给放出来,就说有大难发生,请她千万要出来主持大局,为了大燕,只有她能救了。”
韩绰睁大了眼睛:“只凭此物,怕是救不出兰公主吧。看守的军士也不可能放人的。”
韩范沉声道:“你只需要把动静弄大,大不了在外面高喊大军战败,城内鲜卑军士在驱逐和杀戮汉人百姓,只有她才能制止混乱,她听到后,一定会有办法自己出来的,那些守卫,挡不住她!”
韩绰咬了咬牙:“可我们这样私放兰公主,只怕…………”
韩范一跺脚:“再不做就来不及啦,我也未必能挡住那下令之人,只能尽量拖延,这广固城中十几万军民的性命,南燕的国运,我们这些家族的存续,就靠你啦。”
他说到这里,也顾不得再说什么,转头看向了高盖和封何:“二位请速回家中把所有能找到的手下集中,然后去南城那里,实在不行只有出手抢人了。”
高盖睁大了眼睛:“确定要这么做吗?那可是谋反之举啊。”
韩范瞋目道:“这两千多人若死,全城都得陪葬,实在不行,靠着手下的人冲出城去,能活一个是一个,也比在城中等死来的强。二位若是不肯做,那留这里就是,我韩范一个人去!”
他说着,一拂袖,头也不回地向外冲去,一边走一边大声道:“府内所有人马上集合,随我去南城,给我备马!”
门口的几个军士讶道:“韩相,是备车还是备马?”
韩范的脚步一点也没有停下:“备马,快,这时候来不及乘车了!”
韩杰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一边走,一边叫道:“都还愣着做什么,所有人快点出发!”
韩绰和高盖,封何对视一眼,叹了口气,也都互相行礼,各道珍重,然后分头而走,偌大的尚书省,顿时就变得空空如也,连看门的军士也不剩一个了。
广固宫城内,锁凤阁。
贺兰敏一袭黑色长袍,神态从容,在十余个护卫的追随下,走到了阁前,百余名宿卫军士,把这座三层小楼围得水泄不通,为首的一员将领上前沉声道:“此乃禁地,任何人不得接近,请速回头!”
贺兰敏勾了勾嘴角,玉腕一翻,飞天马令抄在了她的手中:“奉陛下密旨,前来提走兰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