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只听到“噗”地一声,那根之前扎通先登伍长小腿的诡异长槊,又从一个奇怪的角度伸了出来,穿过了两个垛口之间的城碟,甚至从一个垛口上的小孔钻出,不偏不倚,一下子扎进了三狗子的右肋。
三狗子的眼睛顿时充满了血,他扭头看向了这根诡异步槊的来处,脸上带着不甘的表情,伸手想要去抓这根扎进自己肋下的长槊,可是却怎么也够不着。
那根步槊明显地扭曲了一下,用上了搅劲,在三狗子的体内就是一阵翻搅,三狗子的惨叫声,甚至盖过了城上城下的喊杀之声,滚滚的黑烟,把他的整个头整个脸都吞没,只能看到一片片的血光闪现,那是随着这步槊在他体内的搅动,他的血在喷泉般地从创口的缝隙外涌,即使是十条命,也不可能让他再活下来了。
塔楼之上的军官厉声吼道:“射,射死这个贼子!”
十余名塔楼内的军士,如梦初醒,两个弩手飞奔出了塔门,就站在塔梯之上,对着长槊的方向就是扣下了弩机,两枚弩矢飞进了烟中,却是没有听到什么响动。
另五个弓箭手也跟着跑了出来,他们一边在那塔梯之上行走,一边对着槊杆的方向不停地放着箭,短短几步路的距离,十余箭射出,隐约间有几声弓箭射中皮革时的那种声音,伴随着几声惨叫声响起,持剑军官喜形于色,叫道:“太好了,狗贼给射死了,都他娘的给我冲啊。”
那几个弓弩手齐声发出一阵呼喝,把手中的弓弩往城下一扔,抽出腰间的佩剑,短戟,就往对面的烟雾之中冲去。而当先的两人则张开了手臂,迎向了仍然保持着站立姿势的三狗子的尸身,他们的声音中带着哭腔:“三狗哥,兄弟们来接你啦!”
三狗子的尸体,猛地落向了地面,左肋处的创口里,破碎的五脏六腑,连同他那已经断成一截截的肠子,变成一块块姆指大小的碎片,几乎是随着血液一起向外流出,淋得在城下砍墙的十余名军士满身满脸都是,而这时候所有人才发现,他是连同着一根空空如也的槊杆一起落下,槊杆的另一边,居然没有人持握,换言之,在搅动他体内之后,那个隐藏的槊手,就把槊杆往地上一撑一架,自己跑到别处了。
张口手臂准备去抱三狗子的两个弩手,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三狗子的尸体,在自己的面前呈自由落体,他们的鼻子里甚至充满了那血腥的内脏的味道,一股黑烟伴随着狼粪燃烧的刺鼻怪味,直冲他们的大脑,让他们的反应慢了那半秒左右的时间,当他们意识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小腹一阵剧痛,一根锋利的长槊,把他们两个人前后穿了个通透,如同一个糖葫芦一般,就给串成了一串。
一阵血雨腥风吹过,把那狼烟吹得微微散开,这会儿塔楼上的晋军们终于看清楚了,一个身高不到四尺的小矮子,脸上挂着狰狞的笑容,手中拿着一根四米多长的步槊,就这样把两个晋军弩手串成了一串,怪不得刚才这几槊都是从又低又矮的位置攻击几个晋军的下盘和小腹,原来,这浓烟之中还藏了这么一个侏儒杀手,想必死在他手中的几个勇士,也会死不瞑目的!
这个侏儒把手中的步槊狠狠地向前一推一送,右腕一抖,两个晋军的弩手,给这一抖腕之力,给生生地推下了塔梯,四五个赤手空拳的晋军弓手,就这样直愣愣地站在塔梯之上,看着三四米外城墙之上的燕军,在这个侏儒的身边,已经站立了二十多个手持弓箭的燕军,一个个脸上挂着死亡的狞笑,手中的大弓,早已经利箭上弦,箭头泛着死亡的光芒,直指塔梯上的晋军!
这个侏儒笑着用汉语说道:“不是很勇的吗?怎么不冲了呀?要不这样好了,我数三声,就开始放箭,你们可以上来拼一下,也可以转身逃命,也可以跳下去,一…………”
塔梯上的晋军几乎是条件反射式地齐齐转身,向着攻城塔的塔门方向冲去,只这一下,就有两个家伙因为动作过大而摔下了塔梯,在他们的惨叫声中,侏儒改用鲜卑语吼道:“放箭!”
第3300章 死亡塔楼兄弟悲
随着侏儒槊手的这声吼叫,几十根弓弦同时震动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劲矢破空的声音,以及这些鲜卑弓手们射击时时那杀气腾腾的战吼之声,一骨脑儿地卷向了转身向后,慌不择路的那几个晋军弓手。
持剑军官绝望的厉声呼喝声在塔楼那里响着:“混蛋,不许回头,冲上去,冲上去啊,后退一步者,杀!我真的要杀啦!”
可是这个时候,他的话已经起不到任何的阻止作用,随着一声闷哼声响起,落在最后的那名弓手的背上,给十余枝箭射中,几根力道足够的,甚至直至没柄,只留下羽翎还留在背上,在这不到十步的距离上,劲弓重矢对于人体的穿透力是巨大的,甚至不亚于刀剑的穿刺。
这个倒霉的弓箭手,给射得身形飞起,向前扑出三四步,把前面的几个同伙,以及匆忙间上前阻止军士转身逃跑的几个卫兵,都撞倒在地,连同那个持剑的军官一起,二十余人就在塔门的附近摔成了一堆,几个人直接落向了地面,一个家伙伸手抱着那塔梯,以使自己的身躯还能尽量地吊在半空中,不至于落下去,在他的双臂之上,几只大脚在拼命地奔跑,踩踏着,把他抱着塔梯的手臂,都踩得血肉模糊,却也只是让他连声地叫骂,打死也不敢松开这塔梯。
对面的城垛之上,鲜卑箭手们却是开启了练习射击的模式,他们甚至两三人在笑着对着对面乱成一团,不停地摔倒,爬起,又摔倒的那些个晋军战士们,指指点点,两三人一起,居然比较起了射击,看起来,是把这些可怜的晋军,当成了练习的靶子了。
“噗”“啪”,箭矢击穿皮甲,扎进人体,击碎骨骼的声音,不绝于耳,那个抱着塔梯,挂在半空中的家伙,两边的大腿都生生地给两箭射穿,一只耳朵也给射得无影无踪,只剩下血淋淋的一个耳洞,带着半个耳垂的残片,还挂在脸颊的一侧,鲜血顺着他腿上扎着的两根长杆狼牙箭的箭杆不停地向下滴,他的脸也因为大量的失血而变得苍白,扭曲,却是说什么也不敢松开抱着塔梯的胳膊,因为,这一松,就是放弃自己的性命。
在他的手臂之上,已经倒下了两具尸体,紧紧地压着他的手,这两具尸体上,已经插满了箭杆,连同塔门那里,七八具尸体倒卧着,甚至那个持剑军官的一只手,都给一箭射穿了手掌,直接盯在门板上,这会儿正发出杀猪般的嚎叫,用另一只手,在拼命地试图把这一箭给拔出,可是无论他怎么用力,这钉掌入板的一箭,却是难以动得分毫!
侏儒射手冷笑着一箭射出,这一箭,直接从那持剑军官的眉心射入,十步开外的距离,他的这一箭不差毫厘,这下,这个军官的脑袋也给生生地钉到了墙上,两只眼睛暴突出来,几乎随时都要掉出眼眶,真真是叫死不瞑目了。
鲜卑军士们暴发出一阵喝彩之声:“阿胡尔队长射得好啊。”
“厉害,不愧是咱们贺兰部的头号箭手。”
这个名叫阿胡儿的侏儒的嘴角边勾起了一丝残忍的笑意,放下了手中的弓,看着对面的塔楼内部,已经几乎没有一个活人了,两三个还没有完全断气的军士,还在血泊中微微地蠕动着,而塔楼之下,又是有几十名全副武装的晋军在迅速地集结,一个军官戴起了铁盔,挥舞着战刀,在高声呼喝,而身边的军士们也在齐声地呼应,看样子,是准备进入攻城塔,发起新一轮的冲击!
阿胡儿的眉头微微一皱,举起弓,二话不说,对着挂在塔梯之上的那个家伙一箭射去,这一下,直接从他的嘴里穿入,透颅而出,他的脑袋,一下子以一个非常怪异的姿势,向后搭拉了下来,伴随着颈骨断裂的声音,脑袋仿佛只剩下一层皮,还连在肩膀之上,本来还在乱踢乱蹬的双腿,也终于瘫软了,若不是两只胳膊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死抱着塔梯,又被上面的两具尸体所压着,只怕这尸体早就会落下来了。
一个鲜卑军士扔掉了手中的大弓,转而拾起了狼烟堆边的大囊,对阿胡儿说道:“阿胡儿队长,晋军象是要再次从这该死的攻城塔进攻了,咱们是象上次一样,放烟,然后引他们从塔梯上过来消灭吗?”
阿胡儿的嘴角勾了勾,看着这会儿,三十余名晋军已经钻进了塔楼之中,沿着梯子,先后向顶层攀爬,而那个领头军官的铁头盔更是一马当先地冲在最前面,在火光的照映之下,格外地显眼。
阿胡儿冷冷地说道:“这样打下去没完了,贺兰将军说了,这战杀敌再多也没啥意义,打退他们的攻击,摧毁他们的攻具,才是首要任务,既然他们这么想要上冲,想要先登立功,那咱们就给他们一个惊喜,兄弟们,扔料包!”
一声虎吼声从对面的塔楼之中传来,铁盔的反光闪闪,那名晋军的铁盔队长,冲到了塔楼顶部,几根羽箭马上冲着他射去,却只见这名铁盔队长挥舞着手中的盾牌,密不透风一般,这几根箭虽然势大力沉,但在此人的盾击之下,却是纷纷落地。
只听这铁盔队长借着挥盾,冲到了脑袋给钉在楼板之上,死不瞑目的之前那个持剑军官的身边,哭道:“三弟,三弟,大哥来晚一步,你怎么就这样去了啊!”
他一边哭,一边用手抹向了自己三弟的眼睛,让他终于可以合目,这会儿的功夫,五六个晋军也跟着冲了进来,有盾的舞着盾,没盾的干脆躲在满屋的死尸身边,竖起这些尸体,作为肉盾,抵挡着不停袭来的箭枝。
一个老兵模样的人冲到了铁盔队长的身边,大声道:“老大,三哥的尸体抢到了,我们快撤吧,这里没法直接攻啊。”
铁盔队长狂吼一声:“要撤你撤,我要为老三报仇,有种的,跟我上!”
第3301章 塔楼焚毁城亦摧
铁盔队长的话还没说完,就只觉得一阵滚滚的热浪,扑面而来,从盾牌的侧面,他的余光可以扫见,这会儿对面的那些鲜卑军士们,已经换上了火箭。
几个正在弯弓的军士们,顺手把手中抄着的箭枝,从身后的那个燃烧着狼烟的火堆里划过,让箭头腾起熊熊的火焰,他们的脸上挂着残忍的笑容,把这些火箭指向了塔楼这里。
而十余个辅兵民夫,则兴高彩烈地把手中的小罐,纷纷砸向了自己,显然,这里面装满了硫黄,硝石,火油等引火之物,一如现在自己满身都是的那些黄白交加的刺鼻玩意。
铁盔队长厉声长啸:“狗奴,爷爷跟你拼啦!”他索性把盾牌一扔,抽出背上背着的一把大刀,纵身一跃,就向着城头跳去,这会儿他已经顾不上自己的生死了,哪怕能往前多跑一步,都是好的!
可是,他的瞳孔中,几十枚火箭在迅速地放大,伴随着弓弦响动的声音,箭枝纷纷击发,如同飞舞的流星一般,冲向了自己。全身上下沾满了引燃之物的他,顿时给七八枝火箭正面击中,这让他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烧烤皮肤的那种焦臭味道,弥漫开来,而他的惨叫声和怒吼声仍然四周回荡:“啊,啊,啊,疼死我也,狗奴,拿,拿命…………”
这个铁盔队长已经成为了一团巨大的火球,而他脚下的这两丈多长,四尺多宽的塔梯,也成了一条烈焰滔滔的通道,远远看去,仿佛地狱的火桥,在他的身后,整个攻城塔都在燃烧,顶层的那十余名军士全军是火,在惨叫着,不少人纷纷从塔顶后面的空窗处跳出,还有些人在徒劳地原地打滚,想要熄灭身上的火苗,可是往往滚不了两下,就翻转不动,成为一具燃烧的焦尸了。
铁盔队长仍然向前扑腾着,甚至他手中的这把大刀,也在燃烧,连人带刀地扑向城头,他的心中只剩下一个指望---就算是死,也要拉两个垫背的!
那燕军的侏儒队长冷笑着扔下了手中的大弓,得意地说道:“想要同归于尽,可没这么容易!”
他一把抄起了放在脚边的一根步槊,猛地向前一刺,只听到“噗”地一声,凌空跳向城垛,离城墙不到三尺的这个火人,给这一槊生生扎进了前心,就这样在半空中,成为了一个人串,他的脸已经给烧得变了形,皮肉都在融化,但那几乎随时都能掉出来的眼珠子里,却写满了仇恨与不甘。
火人的手里,大刀在无力地虚空比划着,离他四尺多的地方,燕军侏儒队长的脸上,带着残忍的微笑与嘲讽的味道,手里抄着的长槊,还在轻轻地转动着,他一边搅动,一边用汉语笑道:“就凭你,也想冲上广固城墙?下辈子吧?!”
周围的燕军一阵放肆的大笑,火人本来已经慢慢地的停止了抽搐,突然,不知哪里来了一股力量,猛地一振,连带着身上燃烧着的火焰也一阵暴涨,他发出了最后的怒吼:“一起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