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咬了咬牙:“就是因为我们顾虑这点,所以敌军才开始大量上城,他们在城头的人比我们爬上去的人多,弓箭又难以直接压制,毕竟,这城墙太高,我们在城外的弓箭手,难以直接大量杀伤他们城头的守军。”
他的话音未落,只见一阵箭雨腾起,狠狠地洒向了离城门西侧一百五十步左右的一段城头,三四十步的距离之上,顿时就是被箭雨横扫。
可是百余名燕军军士,手中没拿武器,只是顶着盾牌,甚至有两三人一组,直接举着那种普通百姓家的门板,就象在天空中撑起了一道屏障,在那些六七人一组,抱着推杆,正在把一部部架上城头的云梯推离城墙的燕军军士们的头上。
这一阵足有上千枝弓箭的强袭,只让不到十个燕军中箭倒地,剩下的,只是在那些顶在上方的燕军的盾牌和门板上,多出了很多箭杆而已。
燕军之中发出了一阵欢呼之声,又是六七部刚刚架上城头的云梯给推离了城头,从梯中摔落在地,鼻青脸肿的数十名晋军军士骂骂咧咧地给同伴们扶着甚至是抬着撤向后方,一边走,一边心有不甘地回头看着那曾经差点就登上的城头,而在他们的身边,新的一批军士则架着云梯向着城墙,发起了又一轮的突击。
刘裕站起身,一挥令旗,直指那段城头:“投石车,给我砸,距离,城墙之后五步!同时擂鼓,前军齐声呐喊,助威下一轮的攻击。”
说到这里,他看向了城门那里,喃喃道:“铁牛,但愿兄弟们的奋战能给你创造机会。”
第3361章 登城死斗血肉飞
刘敬宣单手扛着金刚杵,站在离城五百步左右的地止,照夜狮子马的嘴里喷着粗气,在他的身边,不安地刨着地,而红红的双眼,一如刘敬宣的,由马及人,可以想到刘敬宣此时冲天的战意和心情,若不是身为前军主帅,给刘裕严令不得轻易亲身犯险,只怕以他的性格,早就亲自冲锋,攻上对面的城头了。
“呼”“啪”,又是一阵飞石从他的身后二十多辆发石车上腾空而起,带着巨大的破空之声,砸向了远方的城墙之上,四五块石头没有落到城墙,就势穷下落,砸在了密集的攻城人群之中,随着十余名军士在这石块的砸击下化为肉泥,刘敬宣的嘴也猛地抽动了一下,而扛在肩头的那巨杵一端的铁拳,也猛地一晃,充分地体现出他现在想要打人的冲动。
而另外的十余块石头则飞到了城头,同样有四五块石头远远地飞到了内墙里面,而近十块剩余的石头,则是重重地砸中了城头,有一队拿着推杆,正在顶云梯的燕军军士,给两块石头砸中,伴随着毛骨悚然的惨叫声,连人带石地飞出几步,最后面的三名军士给砸得直接从内城的城头摔了出去,而在身体落地之前,那阵拖长了声音的惨叫声,一直在战场上空回落着,直到最后三声“扑通”的落地之声后,才归于沉寂。
那架本来几乎要给推倒的云梯,晃了晃,还是稳在了城墙之上,城下的北府军士们发出一阵欢呼之声,梯首的那名全副武装的军士,虽然看不到城头发生了什么,但是感觉到向后的推力为之一松,顿时精神大振,身后的军士们大叫道:“老黑,上啊,燕狗给飞石砸死了,没有推杆啦。”
这个名叫老黑的军士哈哈大笑,一把扔掉了顶在头上的大盾,嘴里衔着大刀,就拼命地向上爬了四五步,然后一跃而起,这一下发力,配合着他全身几十斤的铁甲,加上体重足有二百斤,把这架由结实的松柏木打造的云梯的梯格,都生生踩断了,可仍然让他借这力,跃上了城头,伴随着他的吼叫声:“队副李二黑,拿下先登!”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到“嗖”的几声,还没站定落地的李二黑,就只觉得眼前一花,至少十根弓箭,奔着他的面门而来,顿时就把他的脸上射成了刺猬,这些弓箭,是贺兰部早就安排好的神箭手,专门对付冲上城的晋军士兵,刚才这里推杆手们一死,这些分散各地的箭手们就冲了过来,他们手中皆是三石以上的大弓,所用的箭枝也是超过一尺长的重箭,不求覆盖攻击,只求一箭毙命,而在这二三十步的距离上,对着立足未稳的敌军面门攻击,中者立仆。
李二黑的尸体仍然站在原地,鲜血从他脸上插着的几箭的箭杆上,顺着杆身和羽尾横流而下,他的牙关紧咬着,那把足有七八斤重的精铁环首大刀,还这样死死地咬在他的嘴中,一动不动。
一声悲呼声在他身后响起:“二黑哥!”
两条身形一跃而出了城墙,而十余根弓箭,接连而至,只是这回冲上城的两名晋军,都是手持盾牌,凌空挥舞,来箭虽然势大力沉,但是速度也相对较慢,在这几寸厚的圆木大盾面前,无法穿透,很快,这些盾牌之上就插满了箭杆,看起来就象是两个移动的箭靶。
随着这两个晋军的上城,李二黑的嘴角边,突然流出了一道鲜血,似乎他的灵魂在这一刻,终于离开了躯体,牙关一松,口中的大刀“当啷”一声,落到了地上,而他的身体,也终于向后倒去,就这样仰天摔在城墙之上。
“叭嗒”几声,是弩机扣动的声音,继两名盾手之后,三四个手持强弩的射手,飞身入城,从相近的两部云梯之上冲了上来,这些精锐的射手,早在跳在空中的时候,就看到了敌军箭手的位置,甚至连他们低头从箭囊取箭上弦时的动作,都看得一清二楚,速度快的甚至不及落地,直接在空中就对那些因为追求迅速发射,而来不及转移或者隐蔽自己的燕军弓手,扣下了弩机。
三个弓箭手,应弩而倒,与李二黑一样,都是面门中箭,连抢救的机会也没有,剩余的弓手,则迅速地转移了目标,从射向那几个箭手,转而对这三个弩手放箭,只见这三人在地上左跳右滚,一根根弓箭就从他们的身边,侧后划过,却是没有直接命中。
一阵厉啸与怪叫之声从两边响起,十余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燕军军士,手里提刀持矛,对着那三个在地上闪转腾挪的晋军弩手就冲了过来,一名晋军的弩手刚从地上站起身,正在试图拉弩击射的时候,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紧接着肚子一痛,却是一根长矛狠狠地刺穿了他的小腹,而面前的一张黄眉黄须,杀气腾腾的胡人面孔,则映在了他的眼中:“吴儿,去死吧!”
这晋军弩手的嘴里喷出一口血,糊得这燕军矛手满脸都是,而受了这血腥味道刺激的燕军矛手,则是狂性大发,手中的矛杆开始使劲地搅动,让矛尖在晋军弩手的身体里翻江倒海,这一下动作太大太猛,把晋军弩手的腹部完全划开,肠子就象面条一样,迅速地从他的肚子里滑子,流得满地都是。
“扑”地一声,这个满脸是血,冲在最前面的燕军弩手,两眼之间的眉心处,却是钉进了一根弩矢,他的笑容就这样僵在了脸上,被这一弩的冲力带地整个人向后倒退几步,连矛杆都松开了,还撞倒了从后面想要冲上来的三个刀斧手。
这个给破了腹的晋军弩手的脸上挂着一丝笑意,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亲眼看到杀死自己的仇人先于自己一步,踏上黄泉,他也无憾了,而他的最后一眼,则看向了身边这个帮他报仇的同伴。
第3362章 你死我活以命搏
一个身着皮甲的晋军弩手,眼含热泪,站在这个将死的晋军弩手的身边,他一边在用力地把弩撑到地上,用手拉着弩弦蹶张上弩,一边叫道:“队长,你撑住,我来抵挡贼人!”
可是,临时上弩,哪有这么容易?弩之所以不如弓箭在战场上受欢迎,就在于其装填与拉弦准备的时间太长,再熟练的弩手,一分钟最多也就射出二箭,而同样的时间,好的弓手可以射出六到十箭,眼看着那几个给撞倒在地的燕军枪手挣扎着从地上要爬起来,而这个晋军弩手却是手无寸铁,即使是上了弦,也不过只有一矢,根本无法搏斗的。
那个将死的晋军弩手,突然意识到了现在的情况,他的手一松,握着的弩掉到了地上,不知哪来的力气,他狠狠地抓住了自己肚子上的那根矛,猛地一拔,这下,他的半个给切碎的脾脏连同矛尖一起给拔了出来,血如瀑布一样地喷射,而他的这根短矛则交到了身边那个持弩同伴的手中,伴随他最后的声音:“二毛,杀贼!”
二毛发出一声悲嘶:“队长!”
而他用脚踩开的弩,也掉到了一旁,这根沾满了队长鲜血,甚至锋刃中的血槽中还沾着几截短短的断肠的短矛,这会儿成了二毛保命的唯一武器,他大喝一声,一个箭步向前钻出,血矛如闪电般地一击,不偏不倚,就在刚刚起身的一个燕军矛手的胸口,扎出一个大血洞。
这个燕军的矛手,瞪大了眼睛,左手按着自己的胸口,死死地抓着这柄矛不松手,在他快要去死的这时候,他也靠着一个战士的本能,想要拖住敌人的武器,二毛一咬牙,手松开,弃了手中的矛,却是出手如闪电一般,从这个燕军矛手的右手,抓住了他本来准备刺向自己的矛身,猛地一发力一扯,这根长矛,竟然就直接给他抄在了手中。
另两个燕军矛手已经从给他当先扎死的这人身后冲了过来,他们也高喊着:“胡巴儿,胡巴儿!”那显然就是这个给扎死的家伙的名字,作为同袍的两人,这会儿已经给复仇的怒火燃烧了头脑,甚至不顾这空中飞舞着的箭枝与石块,以最快的速度就向二毛扑来。
二毛的手中,是倒握着刚夺过来的短矛,而两把明晃晃的矛尖,已经离自己不到三尺了,这时候已经完全无法格挡,情急之下,他一把抓住那胡巴儿胸口的矛柄,虽然这人已经死了,但临死前最后的肌肉记忆,还让他死死地抓着矛柄,让这把杀死了他的血矛,已经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靠这短矛的尾柄,二毛居然一下子把胡巴儿的身体扭过来了半尺,刚好挡在了这刺向自己的两根长矛的路线之上,只听到“噗”“咔”的一声,从他这个角度,清楚地可以听到长矛破甲入肉,切筋断骨的可怕声音,而一股大力,透过胡巴儿的身体,把自己直接顶着,向后倒去,直到落地。
胡巴儿胸口的那根血矛,矛柄紧紧地压在二毛的胸口,虽是矛柄,配合这突刺时的冲力,加上胡巴儿那一百多斤的重量,几乎一下子就刺断了二毛的胸口肋骨,只听到“叭”地一声,矛柄在他的胸口折断,让他一下子连气都透不过来了。
虽然只是一个人压着二毛,但二毛的感觉却是,整个泰山,都压在自己的胸前,别说行动,就连呼吸都变成了一种奢望啦。而巨大的疼痛感,以及战斗了良久的疲劳交错而来,让二毛的视线和意识都变得有点模糊了,就连外界的喊杀声,都变得安静了下来。
几滴鲜血淋得二毛的意识突然从混沌与麻木中清醒,他睁开眼,却发现直勾勾地用眼珠瞪着自己的胡巴儿,嘴角边似乎勾起了一丝嘲讽的笑意,如果不是嘴里鼻中已经没了任何气息,二毛甚至会以为,他还拼着留最后的一口气,想跟自己说:“陪我上路吧,吴儿!”
两个燕军矛手的怒吼声在胡巴儿的背后响起,虽然是鲜卑语,但二毛仍然可以很明白地知道,他们一定在喊:“去死吧!”
因为,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身上那如泰山的重量,也消失不见,胡巴儿那死不瞑目的脸,从自己的眼前消失,转而映入自己眼帘的,则是一个满是大胡子,戴着一个黑眼罩,如同巴头大的脑袋,以及在他手中,高高举起,准备下刺的一根带血的矛尖。
二毛几乎是本能一般,左手抓着的短矛,就是向上一举一刺,这一下,直接从这燕军矛手的裙甲之下扎了上去,从他的两腿之间,狠狠地刺进了腹腔之中,护甲不及之处,加上人体最脆弱的地方,让这一矛之刺,几乎没有任何阻碍。
甚至是身为弩手的二毛,整个训练过程中为数不多的刺杀训练时,最轻松的一次,而淋漓的鲜血,带着这条燕军大胡子矛手的体温,淋在二毛的脸上,极腥极臭,就象是平时身为青州东莱一屠户的他,在剖羊腹时的那种感觉。
大胡子的嘴边,流下了一行鲜血,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下身插中的这一根短矛,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突然,他一声狂吼:“死吧!”而他的身形,如同倒塌的大楼一样,就这样以泰山压顶之势倒下,而举在空中的长矛,也向着二毛的脑袋,就这样扎了下来。
二毛忍着全身的剧痛,向着左边就是一滚,几根尖锐的石块或者是碎木什么的,或者是断刃之类的东西,感觉就象是刀锋划过他的腰腹,痛得他几乎要惨叫出来,可是,他还没听到自己的惨叫声,却听到了另一个粗野的吼声,作为东莱人的他,能听明白这一句:“我杀了你!”
他顿时反应了过来,那一定是最后剩一的一个燕军矛手,他的心头突然腾起一阵怒火:“我先杀了你!”
第3363章 我以我血换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