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虞丘进则对着受伤躺在地下的另一个伤兵吼道:“李林,撑住,这弩继续给我射!”
他一边说,一边低头弯腰,“嗖”地两声,两箭从他的头顶飞过,而当虞丘进再次起身时,手中已经拿起了一根明晃晃的步槊,他跳到了车厢前部,直接站在了御手背后的车板之上,长槊一抖,带着虎虎的风声,直指向前,大吼道:“燕贼去死吧!”
而他的这声破胆敌吼,如同半空中响了个惊雷,车上的所有人,耳膜都在剧烈地鼓荡着,甚至让他们一瞬间觉得这个世界变得安静下来了,连刚才山呼海啸般的“乌拉”声也听不到了,只有自己的心跳声,还能感觉得到,这一吼之下,竟然让同车之人瞬间失聪,战吼之力,竟然恐怖如斯!
而对面直奔这辆战车冲来的三骑,似乎也被虞丘进的这一吼震慑到了,三根长槊,本来是直指那御手而去,这一下却是转了个方向,齐冲虞丘进而来,伴随着御手的大吼声:“敌距,十步!”
第3672章 车骑相交血战殇
说时迟,那时快,虞丘进连连虎吼,手中的步槊如同蛟龙出海,飞快地晃动着,十步的距离,足以让两边的槊尖相遇了,而只一抖之下,虞丘进的槊尖就连晃两下,点开了两根骑槊的槊尖。
那两名俱装甲骑,只觉得一股绝大的力量袭来,而两根骑槊,不知怎么地就碰到了一起,本来是刺向对方那名车上大将的槊尖,却是相互交击,在这一荡之力下,居然槊头相绞缠,这让夹着槊杆的两人,也顿时失去了平衡,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所抓住,从马背上飞起,就在空中,他们狠狠地撞到了一起,双双落到了尘埃之中。
而第三名俱装甲骑则恶狠狠地大吼道:“去死吧!德力莫哈取尔性命!”
德力莫哈一边吼,一边干脆不再用单手夹槊突刺,整个人都站了起来,高高地立在马鞍之上,两手同时抓着槊杆,这名俱装甲骑中蓝袍白盔的骑士,乃是这个骑队的队长,武艺经验都比刚才的两个军士强了不少,也刻意地放慢了一步,就是让两个部下先上,自己则在后面刺出了这最致命的一下。
“呜”地一声,一根黑色的,软软的东西从侧面飞来,正好缠到了槊杆之上,德力莫哈的脸色一变,眼光一扫,却只见到在五步之外的那御手位置之上,挡板之后,那个御手的眼中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而他的手上,则牢牢地抓着一根长鞭,可不正是缠着自己槊杆的那根?
可是德力莫哈的脑子还在转,手上的动作却已经是受了影响,高速狂奔的状态下,一点点小小的扰动,都足以破解他这下穿刺的平衡,而这一下的鞭子拉扯,虽然不至于让德力莫哈跟两个同伴一样,直接从马上摔飞出去,但也足以让他这一下精准的突刺,偏出了三寸之多,原本直指虞丘进胸口的这一槊,顿时就离开了他的身侧。
只听到“噗”地一声,德力莫哈感觉到了一股绝大的力量,从自己的胸口透入,那是一根槊杆,已经穿透了他的身体,他甚至可以看到血泉和内脏的残破,在顺着这槊杆向外冒,他已经在开始失神的眼睛,看向了槊杆的末端,正是来自于虞丘进,但是那只大手,已经脱离了这根步槊,因为,刺中的一瞬间,虞丘进就放手了,以避免这巨大的冲力,把自己冲倒。
虞丘进的脸上带着冷笑,也不看德力莫哈一眼,他的手,抓住了德力莫哈刺向自己,却歪出了三寸的骑槊,就在槊头之下大约半尺的地方,一声低吼:“拿来吧你!”
德力莫哈只感觉到两股相反的力量在自己的身上摩擦着,胸口的槊杆在透体而入,向内狠扎,而手上的槊杆则被迅速地抽取,向外拉扯,他的人在马镫上扭成了一个麻花的样子,侧着在空中一个旋转,然后落到了地下。
在死去的一瞬间,德力莫哈可以看到自己的身体,被落下的透体槊杆,就这样扎到了地上,而一辆轰鸣着的战车,从自己的身边经过,而自己的大腿,却是给一部急速转动着的刀刃划过,直接就跟自己的身体分了家,这一刀,快到他连疼痛都没有感受到,就是两眼一抹黑,就此气绝。
战车和战马相错而过,而德力莫哈的骑槊,则给虞丘进抄到了手中,王五毛刚刚结束了一记抡击,同样打得一名骑马突刺的俱装甲骑,直接从马上飞了出去,而身边的一名躲过了抡击的骑士想要来个回马刺,却是马腿被锋利的车轴刃片所划过,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就在战马的狂嘶声中向前倾倒,直接前摔出去,顿时就消失在了滚滚的烟尘之中。
而在车的另一边,虞丘远之和虞丘期则是不停地开弓放箭,这十余步的距离上,想要冲近战车的敌骑,无不是应弦而倒,仅仅只几个照面间,这辆飞驰着的战车,就击倒了十一骑企图攻击自己的俱装甲骑。
“彭”地一声,在右侧十余步的位置之上,一辆战车突然失去了平衡,猛地摔倒在了地上,四匹拉车的战马顿时倒地,而整个车身也横着摔倒,车上的七名战士,惨叫着摔落了一地,十余骑俱装甲骑,飞快地从他们的身上奔过,一阵血雾腾起,很快,连惨叫声也听不到了。
虞丘进的双眼圆睁,厉声道:“当心,敌骑在攻击我们的车轮,不要停,最快速度冲击!”
他一边说,一边挥舞着手中的骑槊,这根骑槊,乃是他刚才从德力莫哈手中生夺,应手柔和,除了木制步槊的硬度外,更兼具韧性,这也是他刚才冒险从敌人手中空手夺槊的原因,毕竟,木槊往往只能一刺性穿刺就得放手,而这骑槊,可以一直刺击。
一个从侧面冲上来,企图用长槊刺击车轮的俱装甲骑,给虞丘进这一槊生生刺倒,惨叫着落下马去,而另两个从左侧想要过来偷袭的家伙,则给虞丘远之眼急手快,连连放箭,虽然没有射中,但也迫使这两骑勒马躲闪,再也不能上来突刺了。
虞丘进的战车,已经冲过了对方的三道骑兵线,两边的战车和骑兵,完成了一次对冲,前方的御手开始减速,因为他们看得清楚,在前方三百步左右,则是敌军密集的后续骑兵,如同一道蓝色的波涛,随时可能向着本方杀来,而在自己的身后,近二百骑的尸体,横七竖八地散落在战场上,百余骑失去了主人,还没倒地身亡的战马,则在四处慢走,舔着自己战死主人的身体,指望着它们再次站起。
四周的平原上,七八辆战车的残骸,也到处散乱,刚才这一阵冲击之下,本方的这些战车,也被敌军攻击了车轮,或者是刺中了车上的戟手和御手,有所损失。
虞丘进扭了扭脖子,看着前方,三百步外,慕容平咬牙切齿,一身天蓝色的盔甲,配合着他血红的盔缨,如同烈火一样在头上燃烧着,而一双带着血丝的眼睛,则直视虞丘进本人。
第3673章 诈败诱敌显惊忙
虞丘进冷笑着摇了摇头,伸出大姆指,划过了自己的脖子,冲着慕容平作了个挑衅的手势,然后对着前面的御手沉声道:“汉三,转向,回去。”
这个名叫李汉三的御手,也是虞丘进多年的部下,刚才的扬鞭套槊的那下,足见其功力,他一边调转马头,让战车回转,一边说道:“贵子哥,不继续冲击了吗?”
虞丘进哈哈一笑:“这样差不多了,打垮了敌军的首轮骑突,后面的敌骑,有大石头他们解决,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引来敌军的这些主力骑兵,让他们冲上来,这是大石头早就定好的战法,管教这些敌骑,有来无回!”
李汉三哈哈一笑,说道:“好咧,反正跟着贵子哥冲锋陷阵,总没有错。”
说到这里,他扬起长鞭,狠狠地抽了左起第二匹御马的屁股一鞭,马儿一声长嘶,四蹄奋飞,向着前方奔去,而在车上的虞丘进,也挥舞着令旗,招呼着身边还剩下的十余辆战车一起回转。
虞丘远之吐了吐舌头,看着十步之外,一辆已经摔倒在地,四分五裂,而尸体散乱一地的战车,叹道:“这些俱装甲骑好像也是有备而来的,专门对着我们的车轮就招呼,这一轮冲击,虽然我们也杀了不少敌骑,但是,快一半的战车就这样给打坏了,可惜,太可惜了啊。”
虞丘进的眼睛微微一眯,放下了手中的令旗,转过身,顺便把车上架着的那部大弩机转了个向,反过来对着后方的敌骑阵列,一边擦着脸上的汗水,一边说道:“这次看来这些俱装甲骑,用的是别马腿的打法,而我们的战车高速冲击的时候,哪怕是压过一块小石头,有时候都可能给颠得散架,所以战车不能长途冲击,就是因为极易损坏,再好的车轮,也是弱点,胡人一向是马背之上的民族,长年靠着大车运送辎重转移部落,想必对这点更加了解。”
虞丘期的脸色一变:“坏了,这些只是燕贼的先头部队啊,不过三五百骑,就能打坏我们这么多战车,要是后续的骑兵全杀上来了,那我们的损失可就大了,叔父大人啊,要不我们还是暂且退避一二,等有步骑跟进,能护住我们侧面时,再一起出击好了。”
虞丘进没好气地一指车轮之外的轴上,那两把已经一片血红,仍然转速如飞的两把轴刃,说道:“你没看到装上这碎骨刀了吗?两侧要是有军士,你是不是想在接敌之前就先把自己人给剁成肉泥了?”
虞丘期的脸色一红,咬牙道:“那,那可怎么办,这样打我们的战损可太高了,一辆车上七个人哪,而且,我们总共也就三百部重装战车,要是给打没了,那拿什么去挡敌军铁骑呢?”
虞丘进微微一笑:“这就不要你操心了,你们的大石哥可是大帅的亲传弟子,一肚子妙计呢,我们能想到的,他早就想到了,依令而行就是!汉三,我们走!走得狼狈点,要让敌骑看到,我们是匆忙而退!”
李汉三点了点头,再次长鞭扬起,两声脆响,这步战车再次高速前行,很快,就和两侧的十余辆战车一起,没入了本阵之中,而随着他们的撤离,几面旗帜,也纷纷从战车上给抛下,看起来,象是溃败的样子。
在他们的身后,二百步左右,慕容平冷冷地看着他们退走,周围的一个黑脸长须的护卫恨恨地一拍马鞍:“该死,居然这些战车就这么逃了,平将军,我们前面的四百多兄弟,还陷在敌阵中呢,我们得去救他们才是。”
慕容平淡然道:“他们这会儿应该也在冲击敌军的第二线战车,或者是迂回回来,刚才这些晋军战车一看到我们就马上掉头回转,你们看,连他们的车印子都是混乱的,几部给打坏的战车也来不及去查看,甚至连军旗都扔了,看来,我们这种直插车轮的打法,把他们吓坏了。”
另一个黄脸小眼的护卫脸上堆着笑容:“这还不是平将军你身经百战,把别马腿的战术用在了打战车上,才有奇效嘛。”
慕容平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一闪而没,他摆了摆手:“这可不是我慕容平的功劳,是大王传授了此计,真要有功劳,也是大王的。大家都听好了,这回敌军战车害怕了,逃跑了,想要借着烟尘撤退,我们可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跑了,追上去,全歼他们!多尔根夫,我给你个给你兄弟报仇的机会,一起来。”
第一个黑脸长须的护卫,正是这两千人的统领,也是慕容平的副将多尔根夫,刚才战死的那个队正德力莫哈,就是他的兄弟,他咬了咬牙:“平将军,这是战争,不是报私仇的时候,我兄弟当先冲锋,战死沙场,我都看在眼里,也为他骄傲,但我们不能为了个人的恩怨而误了大事,大王让我们打败,驱逐这些晋军就行了,可没要我们追得太远,我们还有一千五六百兄弟,可是这一战中从没有消耗过的生力军,打退了敌军北城的战车部队,正好回去吃掉晋军的西城主力,这才是我们要做的事!”
慕容平冷笑道:“西城的那些晋军,已经完全给大王分割包围了,就连他们的中军主帅的帅旗,刚才也已经给打落,吃掉他们,只是举手之劳,根本不需要我们这支部队,我来之前就跟大王亲口承诺过,一定要亲自夺取敌军的朱字帅旗,把朱龄石的脑袋,挂在大旗上,献给大王,然后,再把檀韶的首级也插在上面,举着敌军两个主将的脑袋,最后去攻打刘裕!”
多尔根夫咬了咬牙:“可是,敌军未败就退,当心有诈啊。”
他的话音未落,只见远处的朱字大帅旗,突然从中折断,落了下来,伴随着一阵惊呼之声传来,更是有不少汉语在大叫道:“大帅战死,快逃,快逃命啊。”
慕容平哈哈大笑:“是我们前面的兄弟得手了,兄弟们,随我过去收人头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