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平睁大了眼睛:“他敢弑君?”
慕容镇冷笑道:“黑袍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当年西燕不就是这样,立的临时皇帝死了十天半个月都没人知道,下面的军民只知道听上司的命令行事,直到走了几百上千里外,到了新的地点后,才会公布死讯,这回打得这么激烈,慕容超连个面都不露一下,我看多半已经死了。不过这也没关系,死了慕容超更好,只要公孙太后还在,照样可以宣布某个宗室即位掌权,到了那时候…………”
慕容平的脸上闪过一丝兴奋之色:“宗室即位?还有比叔父你更合适的人选吗?慕容超无子嗣,这城中宗室,论威望论功劳,有谁比得上揭发黑袍阴谋,多年来是国家柱石的叔父你呢?!”
慕容镇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那得先揭露黑袍的阴谋才行。而且,要走这步,我们还得全力争取兰公主的支持,在国中,在军中,威望最高的还不是我,而是慕容兰!”
慕容平讶道:“她可是黑袍的徒弟哪,会帮我们?”
慕容镇笑道:“她虽然是黑袍的徒弟,但对黑袍的做法也早就诸多不满,上次黑袍和公孙五楼想要打劫东晋的时候,她反对得比我还激烈,贵为长公主,也给下了狱,是我们可以争取的人。”
“如果她肯站在我们,站在大燕这边,那甚至我们还有机会去跟刘裕讲和,现在战场上的这些东晋敌军,没准还能成为我们的盟友呢。”
第3692章 地府杀神浴血生
慕容平听到这里,笑了起来:“原来叔父大人早就把一切都想好了,现在我们需要做什么呢?”
慕容镇满意地点了点头:“我让悦寿先回去,就是为了先查探一下城里的情况,悦寿也不是傻瓜,这种时候不会轻易地向黑袍交出军队,一定是会带兵回宫城,如果黑袍在,那必然会夺他的军队,咱们就守住内城,静观其变,如果黑袍不在,我就带兵入内城,说是去保护陛下和太后,悦寿的官职在我之下,黑袍不在,他没办法阻挡我。”
慕容镇说到这里,顿了顿:“至于你,就和我分兵两路,直接去南城那里找慕容兰,她刚才跟贺兰卢在一起,你就告诉她,西城的攻击失败,黑袍想要劫持皇帝,逃离广固,就说我已经去救驾了,请她速来相助,慕容兰一定会和贺兰卢来援的!”
慕容平睁大了眼睛:“可是,可是这样一来,不等于是放弃了南城的防守吗,这样真的好?”
慕容镇冷笑道:“我们这里这么大的缺口,根本外城已经不可能守住了,就算没有黑袍的事情,通知慕容兰和贺兰卢放弃城墙,退入内城也是对他们的好事,不然给冲进城中的晋军两面夹击,恐怕连撤回来的机会也没有了,如果是公孙五楼防守的地段,比如东城那里,那是黑袍的人马,我才懒得去通知呢。”
慕容平点了点头:“明白了,只是贺兰卢和慕容兰真的会相信我们的说法吗?”
慕容镇笑道:“他们若是相信,那会带兵回来勤王,如果不信,也会带兵回来救驾的,慕容兰自己的儿子也是留在城中(慕容镇还不知道小义真已经在北门突围时落到了晋军手里),她是不会不回来的,只要慕容兰来,那带着贺兰部的兵马,黑袍的实力又要弱上几分,我们的胜算就增加了。”
说到这里,慕容镇顿了顿:“如果黑袍出击失败,或死或逃,那刘裕的大军杀进城中,到时候我们退守内城,最后还有通过慕容兰跟刘裕讲和的机会,之前那次没有谈成,是因为黑袍作梗,当然,慕容兰自己的开价也太高了点,还要什么举族回辽东,要晋军供应船只什么的,哼,这不是搞笑嘛,几十万人渡海回辽东,那得多少船才行?我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慕容平笑道:“可是,我们如果是退守内城,那还能谈出什么条件啊。而且,我们这战中杀了这么多晋军将士,刘裕他们真的能放过我们吗?”
慕容镇的脸上肌肉跳了跳,咬了咬牙:“那只能听天由命了,不过,刘裕和当年的慕容垂,都不是意气用事,冷血嗜杀之人,我们是为国而战,并不是私人恩怨,就算是我,两个儿子也战死沙场,我不也可以跟晋军和解,放下这恩怨吗?”
慕容平叹了口气,眼神中透出一股落寞:“刚才我突击晋军战车部队的时候,看到了朱龄石,还有假扮他的一个小卒,叫什么徐逵之的,从他们的眼中,我看到了仇恨,是那种不死不休,非要杀我的仇恨,就算刘裕放过我,他们这些人能放过我吗?”
慕容镇勾了勾嘴角:“如果要跟刘裕讲和,那肯定是要有所限制,青州可以给他,但广固城集中了所有鲜卑族人,那就不可能任由他们宰割,先让慕容兰代管,然后再见机行事。总之,走一步看一步,赶走黑袍,晋军退兵,以后我们只要手中还有兵在手,那怎么都好说,再怎么,也比城破人亡要强。”
慕容平点了点头,看着四周,只见这会儿两人对话的功夫,城外缺口处的俱装甲骑,已经所剩无几了,大量的蓝甲骑兵,也跟着那些青甲的悦部骑兵一起,撤回了城内,只有不到千余的铁骑,还分兵两侧,向着两边压来的晋军车步大军警戒呢,而晋军的阵列,离这里也已经不到一里了。
慕容镇说道:“好了,平儿,你快点依令行事,带五百人马去慕容兰那里,这里收尾的事情,我亲自断后。”
慕容平正色道:“叔父大人一切小心,黑袍心机深沉,恐怕也有后招,而且公孙五楼回了城,有他在,可能就算慕容超死了,公孙太后也会站在黑袍一边,叔父大人千万要慎重,不行的话,等我带着慕容兰和贺兰部兵马过来,再图大计。”
慕容镇淡然道:“我自然会见机行事,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记住,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即使是对最信任的亲卫,也不可透露半个字,黑袍的情报手段厉害,哪怕是妻儿,都可能是他的眼线!”
慕容平连忙点了点头,正要回转,突然,他的身下,一片瓦砾堆中,一根闪着寒芒的大戟,如闪电般刺出,如同一条冲天的巨龙,狠狠地刺出,直取慕容平的小腹。
这一下只能用变生肘腋来形容,这一戟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突然,哪怕是身经百战的慕容平,都没有感觉到有人藏在下面,等到意识到杀气腾起之时,这一戟已经攻到了身上,小腹一阵剧痛,却是给这一戟扎了个通透,而整个人也是给一股绝大的力量从马上举起,直到半空。
给叉到半空中的慕容平,痛得龇牙咧嘴,连呼吸都是痛彻心肺,在模糊的视线中,他隐约看清了这是一把纯精钢打造的槊杆,虽然看不到扎进自己体内的戟头,但腹内的感觉,却让他知道这把大戟是两边都有戟刃,分明是一把方天化戟,而不是寻常的骑戟,自己身上的双重重甲,给这一戟几乎象是切豆腐一样地破开,如此神兵,平生所仅见,而自己今天见到过一次,那就是…………
在肝肠寸断的痛苦声中,慕容平看到了一个披发破甲,浑身是血的巨汉,从身前的瓦砾堆里站起了身,跟自己一样,全身上下如同血染,咬着牙,双眼血红,慕容平喊出了人生中的最后一句话:“刘荣祖?!你还没死?!”
第3693章 逆天反杀惊敌走
这个全身浴血,仿佛修罗般的男子,可不正是刘荣祖?!他的脸上尽是灰土与尘埃,裸露在外的皮肤给割伤了无数的小口子,一直在微微地渗着血,但是那些灰尘与泥土,却是成了一种初级的金创药,把他身上的血给止住了。
刘荣祖身上的所有大块的甲皮,几乎都摔裂了,而且精钢甲叶,也碎得七七八八,肉眼可见之前摔落城墙,落在瓦砾堆时,受了多么巨大的冲击力,而现在还能站着,还能战斗,只能用奇迹二字来形容!
慕容镇也给惊得说不出话来,看着刘荣祖,不可思议地摇着头:“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你,你居然还有命在?!”
刘荣祖的双眼圆睁,咬着牙:“是的,我是有命在,那是因为,副军主刘克让,百夫长丁强,百夫长林轩子在陷城的一瞬间,一起抱住了我,用他们的血肉和性命,换了我的这条命,而我留着这条命,就是要向你报仇的,慕容镇!”
慕容镇魂飞魄散,哪还敢再向着刘荣祖出手,他几乎是本能地一拉马缰,转向了侧面,飞也似地就向着前方驰去,胯下神骏的战马一个飞步,就跃出六七步远,直接就冲过了刘荣祖的身边。而在远处的几十骑,这会儿也全都以冲刺的速度奔了过来,就在慕容镇的身后,几乎形成了一道人体的围墙。
刘荣祖暴喝一声:“哪里走!”他把手上的破虏戟连同慕容平的尸体往边上一扔,顺手抄起慕容平落在地上的骑槊,以后世的田径运动员扔标枪的那种姿势,几乎是在原地发力,这一槊,就如流星一般,直奔着已经跑出二十多步的慕容镇的后心而去。
这一下,刘荣祖是奋力而发,势如雷霆,两个正好奔到慕容镇身后的俱装甲骑,给一槊击中,顿时就穿心透体,嘴里吐着长长的血线,而身子从马背上飞出,直跌出四五步之外,一根长槊的槊杆之上,给鲜血染得通红,带着两个浑身包裹在铁甲之内的彪形大汉,就从慕容镇的身边不到两步的地方飞过,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慕容镇的眼角余光扫过了这二人,他的身子迅速地矮下,整个就趴在了马背之上,头也不回地向着城里奔出,身边的护卫们发出一阵惊慌的叫喊:“保护大王,保护大王!”
而在缺口附近的其他千余骑,则迅速地绕过这个瓦砾堆,绕过站在碎石前的刘荣祖,没命地往城里狂奔,甚至没有人敢转头多看刘荣祖一眼,毕竟,慕容平这位北海王座下的第一猛将,在这些人的心中,那是战神一样的化身,居然给直接就这样一戟叉死了,连尸体都这样挂在戟头,这可比什么枭首军前,威慑力都要强了太多,多到所有人的心中只剩下了两个字--“逃命!”
刘荣祖就这样站在原处,一动不动,目送着长龙也似的敌骑,飞快地奔进了缺口内,就连那些剽悍神骏,在战场上踢打嘶咬,如同猛兽的俱装披甲战马,都有不少一边跑一边在撒尿拉屎,显然,即使是身为畜生的马儿,也给刘荣祖击杀慕容平的这一下,给吓到了,以至于大小便失禁,整个缺口处,除了血腥味与尸臭味之外,又多出了不少屎尿味道,中人欲呕。
当最后一匹敌骑也消失在城内百步之外,看不到踪影的时候,刘荣祖的嘴里,突然飚出了一道血箭,而他整个人,双膝一软,也跪倒在了地上,直向前倒去,他的嘴里喃喃道:“可惜,该死!”
在刘荣祖的面前,不到一步的地方,一块棱角分明,尖刺突出的石头,就象是一把匕首一样,正对着他的额头,刘荣祖的身体,这样直挺挺地倒下,就直接冲着这块石头而去,即使是他一身横练的肌肉,也不可能违反基本的物理学原理,这一下撞上去,必然是头破血流,甚至整个脑花子,都可能给扎得飞出来呢。
空中传来“呜”地一声,一根套索,不偏不倚地扔到了刘荣祖的身上,伴随着索邈的大吼声:“荣祖闪开!”而刘荣祖那铁塔般的身子,给这套索猛地一拉,稍稍偏了个方向,向右侧方生生地滑出了半尺,而刘荣祖的头也尽力地一扭,这一下,尖厉的碎石没有扎通他的脑袋,而是象一把钝刀一样,从他侧落的鼻尖上划过,顿时,就是一道血口子出现,刘荣祖的鼻子也就血流如注,整个脸上,都再次溅满了血花,连之前的那些个给灰尘盖住的小创口,也在脸上这下巨大的划击之下,再次绽开了。
马蹄声近,索邈不等马停,就直接从马背上飞了下来,一把抱住躺在地上,连动都无法再动一下的刘荣祖,眼中泪光闪闪,脸上却是惊喜之色溢于言表,叫道:“荣祖,荣祖兄弟,真的是你吗?!你,你怎么成了这样啊!”
朱龄石的声音跟着在后面响起,伴随着百余骑雷鸣般的铁蹄声,而一把伤药,远远地就撒向了刘荣祖的面门,顿时,他的脸上从灰色的尘土,变成了黄色的药末,味道浓烈,呛得本来奄奄一息的刘荣祖,突然咳嗽起来,这一咳嗽,就是一阵血沫从他嘴里喷出,居然有些碎小的肉块,显然,这些是内脏的残片。
朱龄石的身边,名医葛中林面色凝重,他身着白褂,正是撒出那包药粉之人,之前的徐逵之,也是由他救治,他这会儿是坐在朱龄石的马前,被朱龄石两只钢铁一样的臂膀,紧紧地环住,这会儿朱龄石松开了手,葛中林跳下马,疾走几步,半蹲到刘荣祖的身边,直接就搭起他的手,诊起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