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楚之恨恨地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请恕我们绝不从命。国师你应该最清楚我们跟刘裕的深仇大恨,要真的如你所说,天师道军能打败刘毅,直取建康我们更应该助他一臂之力才是,怎么能反过来阻止他呢?我不知道大秦是出于什么考虑,才作出这样的选择请你一定要给我们一个解释!”
鸠摩罗什淡然道:“这个解释再简单不过那就是因为大晋是司马氏的大晋,不是刘裕的大晋。助大晋,就是助你们,而不是助刘裕,明白了吗?”
姚绍在一边冷笑道:“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天师道你以为能容得下你们?他们起兵造反就是为了反晋篡位的,当时就是为了要诛杀让吴地百姓从军的司马元显,他们最大的仇人就是建康城的那些世家高门,还有你们司马氏的宗室亲王,真让他们得了晋国的江山,你们姓司马的一个也别想活。就算刘裕也许都会留你们一条命,但这些妖贼们,一定是会把你们碎尸万段,然后分而食之的。无论何时,都别认不清敌友!”
司马国璠咬了咬牙,说道:“可就算如此,我们又有什么好处?这是在刘裕最危难的时候帮了他一把。让他过了难关,打完之后,他还可以说我们是引秦军入侵,罪加一等,再说大秦做这样的事又有何好处?挡住天师道,然后就可以趁机占据豫州之地?就象当年趁着桓玄篡位,大晋内战之时,夺取大晋的洛阳吗?”
鸠摩罗什摇了摇头:“那种趁火打劫之事,我们不会再做了,上次天王要强占洛阳,我就多加劝谏,可是他一意孤行,最后贪一时之地,却失了道义人心,后来在凉州也是如此,弄得诸凉皆叛。所以亏了这些德行道义,必受因果报应,就有了以后的胡夏赫连勃勃这个大魔头出世,祸乱大秦,又有柴壁之战,数万将士死于北魏屠刀之下,大秦的江山几乎沦丧。教训不可谓不惨痛深重。”
“所以天王痛定思痛,从此收兵修德,一心礼佛,先是归还了刘裕的南阳之地,虽然受到了刘裕的背叛和欺诈,但我们这里是积德行善,助人为乐的,并没有亏欠,然后是成全了南燕慕容超的母子,夫妻团聚,又是大功一件,也得到了南燕自愿成为我们大秦的藩属,还献上代表了礼乐正统的皇家乐团。”
“不仅如此,天王的修德之举,也带来了四方势力的归顺,凉州诸国重新认大秦为宗主,就连那凶残无比的胡夏刘勃勃,也是被绍帅所击破,遁迹草原,不敢再来。若非如此,我们怎么会现在带着得胜之师,出现在此处,与二位商议天下大事呢?”
司马国璠哈哈一笑:“要是这些因果报应真的管用,那还请国师作法,先让刘裕来个暴毙归天吧,他所有的一切荣华富贵,都是大晋给他的,让他从一个无名小卒成了威震天下的大将军,大权臣,可他不思报国,却想要为了自己的野心,开始清扫我们司马氏的宗室亲王,其篡权夺位,想做曹操的心,路人皆知!为什么这样的狼子野心的家伙,现在还活的好好的,还新立了灭国大功呢?!”
司马楚之沉声道:“国璠哥,这话倒不必说,我觉得国师所言,倒是颇有些道理,刘裕毕竟也是兴复过我们晋室,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也算是有过大功于天下,只是按国师的意思,这回他大军受了瘟疫,寸步难行,国内却出了这样的大事,引得江山几乎要不保,难道也是对他的因果报应吗?”
鸠摩罗什满意地点了点头:“正是如此,这是刘裕命中的劫数,也是晋国的劫数,上天有好生之德,这天师道凶残暴虐,嗜杀成性,甚至可以说是率兽食人,跟那胡夏的刘勃勃一样,是地狱里放出来的妖魔鬼怪,祸乱人间的,我们佛家讲究的是斩妖除魔,积德行善,跟刘裕的恩怨先放一边,先消灭了这些魔鬼,拯救天下苍生,才是最紧要的。”
司马国璠本来也听得微微地在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不对啊,我记得大秦以前跟这些魔鬼合作过的吧,你们不是还派过桓谦,不是还派过陇右的部落首领苟林,派兵攻入荆州,策应过天师道军吗?甚至苟林跟天师道还有过合作呢。”
鸠摩罗什摇了摇头,说道:“天王只是派苟林率领一些陇右的部落游骑,护送桓谦回荆州而已,而且桓谦当时还是刚刚从谯蜀那里被放回,身边几乎无一兵一卒,天王本来都不支持他回去,可他一再强烈建议要回去恢复桓氏基业,要不然宁可死在天王面前,二位施主也是从晋国被难来投之人,这种心情,应该能体会得到吧。”
司马楚之叹了口气:“换了我是桓谦,也一定会这样做的,有机会在眼前,不抓住的话,死后都无颜去见列祖列宗的,虽然在晋朝的时候,桓氏是乱臣贼子,是我们司马氏的逆臣,但作为个人,我是敬佩桓谦的。”
鸠摩罗什点了点头:“是的,光是收留人给条活路,还是不够,所以天王派苟林带了万余雇佣来的游骑,护送桓谦回荆州,可没有让他们联络天师道,人家是去夺回桓氏的基业,本身也不会允许天师道染指。只是那苟林贪得无厌,去了荆州后,居然被天师道秘密地收买,背弃了桓谦,导致被刘道规各个击破,不仅害了桓谦败亡,连自己的命也搭上了,这就是贪婪送了卿卿性命,误人误已哪!”
第4206章 因果报应皆利益
司马国璠喃喃地说道:“原来,并不是大秦和天师道有联系啊,只是苟林个人的选择?可是,为何天下人都不明白这点呢?”
姚绍冷冷地说道:“那苟林本就是名义归属于大秦的凉州部落而已,本质上跟你们两位是一样的,向大秦称臣求援,可是大秦管不了他。桓谦也是同样的性质,他想回去自立,又想要借大秦的兵马,大秦当时没这个能力,于是只好在凉州各部中征集愿意助他的,代价是可以让他们在荆州掳掠或者选择在荆州落户。”
“当年前秦兵败后,有些前秦的旧部跟着苻宏逃到了荆州,听说在那里过得还不错,所以凉州那里经年战乱,有些人就想着也能过上类似的生活,苟林本就是周旋在西秦,南凉之间,叛服无常的一个大马贼头子,也被各方所不容,听到有这样的机会就想着带着族人和部下举家搬迁到荆州,有中原的花花世界,谁不想去呢。”
“我们天王正好也乐得除掉这个剧贼,祸水外引就让他们打着秦军的旗号出去了,实际上连个监军也没派,只是提供了些过路的粮草而已,权当礼送出境消除内患。”
“结果这苟林死性不改,到了荆州之后,到处打家劫舍,连桓谦都受不了他,毕竟荆州是桓谦的地盘,叫人来帮忙不是叫人来祸害的,于是桓谦使计,让苟林去跟天师道联合行动,对付刘道规,实际上是把苟林给赶走。这正中苟林的下怀,可是他也反过来给天师道利用,留他作为后卫军队跟刘道规拼命,天师道自己的大军倒是顺江东去,直扑豫州。最后就是苟林和桓谦给刘道规各个击破,其实,他们两支部队,都与我们大秦没什么关系!”
司马楚之咬了咬牙:“那就是说,大秦和天师道并没有什么交情,更非盟友。所以这回对付天师道,还可以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是吧。只是这样打击不到刘裕,对我们也没有好处啊。你们如果不是借机占领豫州,对大秦也无好处吧。”
鸠摩罗什微微一笑:“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虽然嘴上说是为了积德修行,但也不是完全不计较回报的。就拿我们佛教来说,这回出兵援晋,如果得手,那就得向晋国提三个条件,这第一,得让晋国皇帝赦免你们的罪行,就象当年赦免刘裕一样,这样你们可以从晋国的罪人,叛臣变成拯救大晋的英雄,才能扬眉吐气,光明正大地回到晋国,重掌权力。”
司马国璠不忿地说道:“是刘裕想要篡权自立,这才要对我们宗室亲王下手,有罪有错的是他,不是我们!”
鸠摩罗什摆了摆手,淡然道:“二位施主莫急听老衲说完。此事不管是非曲直,总归是刘裕掌权,你们给逼得出国了。就跟当年刘裕不管怎么给黑手党的郗超陷害,明面上总归是他逃出晋国,还娶了燕国公主,孝武皇帝也只是赦免了刘裕,给他赐婚,让他立功而已。你们先想办法回晋国,恢复宗室的身份,以后再从长计议,不然永远顶着个叛逃出国的名声,晋国国内也无人愿意追随的。”
司马国璠还想再开口,司马楚之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袖子,说道:“国师,你继续说,还有第二第三是什么。”
鸠摩罗什点了点头,正色道:“这第二嘛,我们出兵的一个条件,是要晋国必须向我们正式道歉,并处罚刘裕,他在南燕的时候对我们的罢兵提议不敬,还口出狂言要出兵我国,这种话普通人说说也就算了,可刘裕身为国之大臣,在正式的外交场合这样失礼,那等于是向我大秦宣战,这个责任,他必须要负,所以我们出兵的条件就是罢免刘裕的官职,至少,不允许他在中央执政,不许他回到建康。”
司马国璠哈哈一笑,拍手道:“这个提议好,等于是强行要求驱逐刘裕,不得回京,好,太好了。如果刘裕不掌握中央权力,那我们确实可以大摇大摆地回去了,还不用担心承担这种里通外国的骂名!”
鸠摩罗什微微一笑:“是的,这第三个条件嘛,就是要求如果我们出兵打败了天师道,那这豫州之地,就得由你们二位施主来统领和管理,因为刘毅一败,也没有资格再镇守此地,而你们立了这个大功,理当有所赏赐才是。国璠施主可以入朝辅政,而楚之施主则接任豫州刺史,以为外援。或者是让以前镇守豫州的谯王司马尚之的弟弟,司马休之来这里镇守,楚之施主任镇西将军辅之。总之,司马氏夺得一个大州,从此走上恢复皇权之路,不符合你们的利益吗?”
司马国璠和司马楚之的脸上都绽放起了笑容,不停地点头,正要答谢之际,司马国璠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国师,那大秦在这次能得到什么好处吗?就只是罢免刘裕这一点?”
鸠摩罗什微微一笑:“我们大秦自然有我们的好处,这第一嘛,罢免和消弱了对我们抱有敌意的强敌刘裕,由你们这两位朋友镇守豫州,从此解除了南面的威胁。这第二嘛,也是可以要求大晋也能从此宏扬佛法,慢慢地取代那野心勃勃,想要借着宗教名义起事作乱的天师道。其实从汉末的太平道到这天师道,都不是简单的劝人向善的宗教,而是一帮狼子野心的狂徒。你们二位如果以后要执政,应该切记这点。”
“而我佛慈悲,劝人向善,修来世因果,今生要看破红尘,不争不斗,这是非常有利于统治的,所需要的回报也不多,无非是给信徒们一些安身立命的场所而已,以后你们想要跟世家相处,也可借我们佛教为外力,与之抗衡,大秦之所以能摆脱很多各部酋长的牵制,也是要借我们佛家之力,以和为贵。这就是我们大秦,还有我们佛教要的好处,二位觉得,这些要求过分吗?”
第4207章 秦晋之好再和亲
司马国璠与司马楚之对视一眼,转头向鸠摩罗什说道:“可是我们东晋是汉人的衣冠南渡,我们汉人信奉的,也不是道教,而是儒家周礼这些。大秦肯出兵帮我们打退妖贼,驱逐军阀刘裕,那我们会感激不尽,但要想以佛教来取代我们中原之地流传数千年的周礼儒家,只怕难以从命,即使是我们答应你,我们汉家的士庶百姓,也不会答应的。”
鸠摩罗什微微一笑:“二位施主误会了,我们佛家讲的是一个因果随缘,不会象天师道那样,各种威逼利诱,哄骗别人,或者是强制要挟别人加入。即使是在北方,二位也曾经见识过,那些佛寺尼庵,大多数并不是我们要求统治者和天王他们修建的,而是信奉我佛的善男信女们,为了积德行善,想要来世有个福报,而自愿捐的香火钱。”
“我们佛寺的弟子,也要修行,除了做功课之外,普通的沙弥弟子们,也要自食其力,种田耕地,并不是不劳而获,只不过是官府朝廷赐了一方山林,而百姓们靠一些香火钱,再加上我们的弟子自己种地浇菜,食些果瓜蔬菜,不食荤腥,也不饮酒声色,比起普通人的吃穿用度,都要少了许多。”
“就好比老衲本人,四季常服不过五套,天王御赐的袈裟只有重大法事时才会穿,平时都不会披挂,每日里三餐不过是粥水蔬菜,比起二位施主的生活,可是要简仆很多,因为我们出家要是的苦修赎罪,不象儒家讲的是士人取富贵,也不象道家讲的是修长生做神仙,所以我们的弟子,过的要比普通的农人还要辛苦不少,非真正的断了尘世俗念,一心向佛,是不会进入我们佛家的。”
司马楚之长叹一声:“这就是你们说的,专渡有缘人吗?那我很难想象还有人愿意放弃世俗的生活,苦修成僧啊。”
姚绍哈哈一笑:“所以只有对尘世没有留恋,一心想为下世修行的人,才愿意吃这苦,这佛教不会有太多人加入,因为过不上什么好日子,甚至也不能娶妻生子,这就注定了不会占有太多的社会资源啊。你们不必担心会跟你们儒家周礼,或者是老庄道教争夺主流教派。因为,人性就决定了,这世上不会有太多人愿意放弃好日子不过,去吃这清修之苦。”
鸠摩罗什正色道:“所以,我们这回救晋,不要寸土,也不需要你们晋国象大秦一样,以佛教为国教,其实就算是大秦,也是主动从凉州请我去的长安传教,而不是老衲想要去传教。这佛家讲的是普渡众生,只收有缘人,这个缘字,比什么都重要,这回能斩妖除魔,一方面是为了大秦将士们的修行消业,另一方面,也是与大晋的军民将士,结个善缘,如果你们觉得我们佛教可用,有人愿意进入我佛门,那我们自然欢迎,也愿意派出高僧来大晋弘法。”
司马国璠满意地点了点头:“我们相信大国师你的人品和修行,能回到大晋,重归宗室,我们就满足了,如果能回去,我们一定会建议陛下,为佛教进入大晋弘法,大开方便之门。还有一点,那就是这回陷害我的王皇后,她以前也曾经以支妙音的身份进入过佛门,我们这回要是回去,也免不得要找她报仇算账,如果我们要杀她,那要得罪世家高门,她是刘裕在朝中的重要盟友和支柱,我们要扳倒刘裕,就非要除了她不可,国师可有何良策?”
鸠摩罗什微微一笑:“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到时候也许我们可以想办法让这位王皇后再次剃度出家,遁入空门,老衲愿意亲自渡化她,收她为徒,此人极为聪慧,颇有慧根,如果把支持刘裕的那份心思用于佛法上,以后必成一代宗师,这点,我也早就想好了,大家各取所需,岂不是皆大欢喜吗?”
司马楚之哈哈大笑:“好,太好了,这回让她真的去当尼姑,再也还不了俗,哈哈,太妙了,国师就是国师,这都能让你想得到,你也太…………”
姚绍的眉头微微一皱:“国师,这样真的可以吗?王妙音毕竟是大晋的皇后,要强行让她出家,遁入空门,这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
鸠摩罗什冷冷地说道:“这有何难?如果天师道的兵马大败刘毅,建康孤城一座无兵可守,而刘裕的大军又远在天边回不来,到时候他们除了求我们出兵,还有什么办法?这种时候,就得狮子大张口,要表现合作的诚意,就得拿王皇后来交换,如果是怕她身为女子受辱于我们,那就遁入空门,拜我为师,这样总可以让他们放心了吧,即使是刘裕,也不得不答应这样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