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微微一笑:“胡子,你是想说,这宿卫兵马是司马氏的自留地,只能由姓司马的来统领,即使是我,也无法插手,对吗?”
胡藩叹了口气:“按大晋的制度,是这样的,即使是寄奴哥你,现在的官职也只是太尉,车骑将军虽然位高权重,但不能决定中领军的任免。”
刘裕点了点头:“那么,任命中领军的人又会是谁呢?”
胡藩微微一愣转而若有所思地说道:“应该是由皇帝直接下令,加盖玉玺诏书进行任免。”
刘裕微微一笑:“那现在皇帝因为宿疾而卧床不起,前任的宿卫军大将,中领军司马国璠因为严重违反军纪,擅杀俘虏而被治罪,在审讯时更是趁机杀害守卫,叛逃敌国,这才有了司马休之的接任宿卫军,留守京城,请问,这个命令是谁下的呢?”
胡藩恍然大悟:“啊呀,对了,皇帝不能直接下令,现在这些诏书都是由王皇后代为起草,而玉玺也在皇后这里保管呢。”
刘裕点了点头:“这就是了,司马国璠有负圣恩,身为宗室却里通敌国,差点坏了北伐大事,之所以以前让司马氏的人统领宿卫,也是出于考虑到同根同宗,忠诚可靠,但实际上,从西朝的八王之乱,到这回司马国璠作乱,都证明了姓司马的也未必会忠于皇帝,忠于大晋。”
王镇恶的眉头轻轻一皱:“寄奴哥,这样的话还是慎言,要是让别人听了去,恐怕会说…………”
刘裕沉声道:“说什么?无非是说我刘裕意图篡位,野心勃勃罢了,我若是畏惧人言,那现在就不如交出兵权,解甲归田。”
“当年相公大人谢安,就是因为不愿意与司马氏的皇权为敌,主动退让,可结果换回了什么?换回了司马道子父子专权,换回了黑手党趁虚而入,让北伐大业功败垂成,他们掐来掐去,最后弄得大晋都亡于桓玄之手,若不是我京口建义,恢复了大晋,现在司马氏的天下早已经结束了。我若真有篡权之心为何以前不篡,要留到今天呢?”
朱龄石哈哈一笑:“寄奴哥豪气干云,要的就是这样的霸气,是啊,你有无数的机会可以自立,桓玄篡位之后,晋国其实已经亡了,那时候都不自立,何况现在呢,我们都知道,您这是为了国家,为了天下的百姓。”
刘裕点了点头:“出了司马国璠这事之后,我不能再冒任何的风险,妖贼多年之前,就曾经有过卢悚之乱,煽动教众从秘道潜入皇宫,想要劫持皇帝,下诏篡逆,当时被粉碎了,可是这种事情仍然有可能发生,我曾经在宫中当过宿卫,即使是在我的看守之下,一时的疏忽,仍然让先孝武皇帝死于非命,而现任中领军的司马休之,更是有过镇守江陵时被桓振以百余人马潜入城中,夺取江陵的往事,有鉴于此,我不能再冒险,用司马休之领兵守卫宫城。”
他看向了胡藩:“胡子,你能象守卫自己的生命一样,拼死地守卫宫城,守卫皇帝吗?”
胡藩大声道:“只要有我胡藩的一口气在,绝不会让皇帝,让圣上的安全出现半点问题,若是陛下少了一根汗毛,请将我,将我全家军法从事!”
刘裕很满意地点了点头:“非常好,到时候王皇后的谢家暗卫,还有徐羡之的暗卫,都可以在暗处助你守卫皇帝,你做好宫城的防守即可,另外,可以在殿外的广场上操练箭手,训练他们的射箭之术,守城的时候,随时需要你的这些部下登城防守。”
胡藩正色道:“放心,建康城中,藏龙卧虎,民间有很多箭术高强之士,我当年在桓玄手下时,就曾经见过很多箭术高手,稍加训练,就可以成为以一当十的神箭士,当然,他们很多人可能就是你说的那种暗卫和杀手,武艺高强,当时来应募,也可能有其目的,不知道是否可靠。”
刘裕点了点头:“放心,我们有自己的情报组织,所有要加入宿卫的人,都会把底细排查清楚,断不会让奸细混入宿卫军中。你只管安心训练,保护好宫城的安全就行,还有,刚才我也说过,如果一旦建康面临妖贼大军,那所有文官武将的家属也要到宫城内保护和安置,到时候宫城内会多出数万人,安保任务会非常重。”
胡藩叹了口气:“当年桓玄在时,就用过这招,他信不过那些原来晋朝文武的忠诚,借保护为名,把他们的家人控制在宫城之中,以为人质。但真的兵败如山倒时,桓玄只能自己匆忙逃命,连城中的手下甚至是皇后都管不了啦,又怎么顾得上去诛杀这些官员和将士的家属呢。”
刘裕摇了摇头:“胡子,你想多了,我刘裕不是桓玄那种猜忌人的鼠辈,要靠着威胁将士们的家属逼他们拼命,如果天下百姓和全军将士已经抛弃了我,愿意投靠敌人,那我惟有一死而已,又何必拉人陪葬呢。”
第4222章 败报传来人心乱
众将的脸色全都微微一变,全都抱拳准备进谏,刘裕摆了摆手,说道:“诸们,不必再劝我,要是真的到那种兵败如山倒,众叛亲离的时候,如果能用我的一死为诸位谋条后路,我是非常乐意的。”
朱龄石咬牙道:“别人怎么想我不管,我朱龄石的这条命都是寄奴哥,是师父你的,真要到这种时候,我一定会陪你走到最后,生死与共,不离不弃。”
所有人全都跟着大声道:“生死与共,不离不弃。”
刘裕的眼中有些湿润,他不停地点着头:“好兄弟,你们都是我的好兄弟,我刘裕此生有你们这帮兄弟,已无憾事。好了,不用多说啦大家现在一起出发,早点赶回建康也好主持各自的军务,刚才议好的招兵买马的兄弟们各自去所在的地方征兵,其他人回了建康后就去各自的营寨,整顿防线准备…………”
正说话间,一个骑士骑着马,匆匆地从军营的方向前来,其人骑着高头骏马,速度快如闪电,即使是以骑术见长的沈林子看到了,也不免喝了一声彩:“好俊的骑术啊,难道来的是阿邈?”
一阵烟尘飘过,来骑已经奔到了岗下,马上的骑士甚至来不及滚鞍下马,直接从马鞍上就是飞身跃起,在刘裕的面前不到十步左右的地方落了地,向前冲出了四五步,混身上下都沾满了尘土,就连一张脸上,也是风尘仆仆,这从大营奔到这里不过两里多的距离,竟然让此人染尘如斯,可见他这一路奔来是多么地焦急。
沈林子定睛一看,哈哈笑道:“果然是阿邈,我说何有人这骑术呢,你不好好地带你的鲜卑虎斑突骑,却是…………”
索邈甚至都没功夫去接这话茬,他摆了摆手,抖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甲,一阵尘土腾起,把这里站着的七八名将校都陷进了这片烟尘之中,刘裕的眉头微微一皱:“何事如此惊慌?”
索邈的手腕一抖,变戏法似地掏出了一张绢帛制作的塘报,递向了刘裕,急道:“前方八百里加急接飞鹰传书,豫州刺史,卫将军刘毅的大军,在桑落州惨败于妖贼之手,两万余人的军团,几乎全军覆没,刘毅下落不明,妖贼大军,超过二十万,已经在长江上舳舻相连,足有千里,冲着建康就杀了过来,前锋已至寻阳还请大帅定夺!”
所有人全都惊得倒退几步,只有刘裕眉头深锁,站在原处,一动不动,只是接过了塘报,展开后细细查看。
王镇恶咬着牙:“怎么会这样,希乐哥也是当世名将,就算不敌妖贼,也不至于一战输光所有啊。”
索邈长叹一声:“塘报上说是中了妖贼的诱敌之计,全军追击,在桑落州落入了敌军的埋伏,水陆合击,还有长生人怪物和木甲机关人,我军无法抵挡,终于崩溃。”
朱龄石看着刘裕,眼中闪过一丝叹服之色:“真的让寄奴哥给料到了,只是如此一来,从桑落州到建康,几乎是只有历阳一处要塞可以防守,而历阳的孟怀玉所部,不过万人左右,若不增兵,恐怕很难抵挡气势正盛的妖贼了。”
檀韶咬了咬牙:“看来我们的计划得改变了,现在这里所有的部队要赶往历阳,然后征兵的速度和赏格都得提高,甚至留在青州的部队,也得先撤回来,如果建康不守,那留着青州也没用啊。”
索邈叹了口气:“寄奴哥,要不要考虑请圣驾先行,到江北彭城那里暂避一下呢,恐怕以我们现在的兵力,很难守住建康,不如…………”
刘裕抬起了头,看着索邈:“阿邈,你难道忘了桓玄是怎么败亡的吗?”
索邈的脸色一变,连忙摇头道:“是我一时失言,还请寄奴哥责罚。”
刘裕摇了摇头,说道:“突然出现了这样的大坏消息,大家一时方寸混乱,说话带有情绪,不经深思,这点可以理解,但是我们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冷静,要是连我们都畏惧了,动摇了,那些世家高门,还有大晋的百姓更不用说了。”
“这回我们面临的是前所未有的国难,妖贼作乱多年,这次的得手,是最致命的一次,无忌和希乐先后败在他们手上,证明了他们的强大实力,我们再也不能把妖贼看成以前的手下败将了,必须要拿出比北伐南燕更严肃认真的态度,来面对这样的强敌。但有一点是必须的,那就是我们绝不能考虑主动放弃建康的选择,京城是天下的根本,更是人们心中大晋的法统所在,一旦我们在这个时候不战而弃建康,就意味着自弃天下,会让所有人失望,只怕连象桓玄那样回到荆州,都不可能了。”
所有人都连连点头,刘裕深吸了一口气:“我们不仅不能让陛下到江北,而且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返回建康,不仅要回建康,还要用最快的速度回,大军开拔还要至少半天的时间,事不宜迟,我们几个主将,现在就直接快马加鞭地赶回去,尤其是我,只有我出现在建康,人心才可能安定,不然的话,恐怕妖贼没杀到,城中的各路乱党反贼,还有那些平时隐藏起来的野心家们,都会趁乱起事,夺取建康!”
王镇恶率先大声道:“愿随寄奴哥快马返京。”
所有人也跟着一起大声道:“我等愿随寄奴哥快马返京!”
刘裕点了点头,看着檀韶:“阿韶,你还是尽快在广陵这里新征兵士,最好能在五天之内,募集七千到一万人,赶在妖贼大军到来前,先过江到京口驻防,不然的话,我怕妖贼船队一到,我们想过江都不容易了。”
檀韶正色道:“遵令,广陵是从江北到京口的要道,到时候我会想办法集中瓜州渡的所有船只,沉于新亭一带,以阻塞长江航道,不让妖贼的船队,能直接杀到广陵渡口,确保我们江面的通畅。”
第4223章 逆行救援群情激
刘裕点了点头,说道:“还有就是得迅速传令,征燕的将士,如果恢复到能下床行走的程度,就要马上出发,如果长江的水路畅通,那就从广陵经过京口过江,如果妖贼的战船封锁江面,那就换个方向,从东莱一带上海船,原来准备运送慕容氏族人的四百条世家的海船,现在还在东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