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妙音看着刘裕,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裕哥哥,在你的那个世界里,有长生不老之人吗?”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人终有一死,哪会有真的长生不老呢?”
王妙音勾了勾嘴角:“那么,你们那个世界里,人能活多久,,能活千年万年吗?”
刘裕的剑眉微微一挑:“这怎么可能呢?活这么久不成了妖怪嘛。我们也不过是七老八十就要死,活到百岁的几乎没有,和这个世界比,虽然要久了点,但也没长太多。妙音,你今天怎么老是在意这些?”
王妙音幽幽地叹了口气:“因为,我看到玄叔,看到之前的慕容垂,这些天下的大英雄,大豪杰,都因为追求那无上的寿命,而变成这样,突然觉得一阵悲凉,千年百年之后,我们在这个世上,还会剩下什么?”
刘裕刚想开口安慰,就看到王妙音抬起了头,直视着自己:“裕哥哥,你想要千秋万代的英雄伟业,而我,毕竟只是一个女人,这条路,我会陪你一直走下去,但我有了孩子以后,也会象所有母亲那样,把爱转移到这个孩子身上,也许,这种子孙后代的延续,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修仙问道,长生不老吧。”
刘裕笑了起来:“妙音,今天你这是怎么了,有这么多感悟呀?”
王妙音平静地说道:“我是在想,玄叔他抛弃了我们世家的血缘传承,不要子孙后代,自己遁入这天道盟,追求自己的永生,结果成了这样,而我们为了子孙而要留下些什么,想要子孙后代永远地记得自己,祭拜自己,这难道有问题吗?”
刘裕的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他听出王妙音的话中有话:“你是想说,世家大族的这种权力传承,财富传承,也是应该的?我们做不到自己永生,就应该善待自己的后代?哪怕用国家利益,牺牲别人来满足自己?”
王妙音摇了摇头:“我没有这样说,但是我现在有点明白,为何儒家和道家,为何儒学和玄学有这么深的矛盾了,从根本上,一个是只顾自己,一个是只顾家族,自然会有矛盾冲突啊。”
说到这里,王妙音看向了刘裕:“裕哥哥,那你又是为了什么?为了天下人吗?那些与你没有任何关系的天下人,又值得你付出一切吗?比如…………”
王妙音素手轻指在一边熟睡的司马德宗与司马德文:“象是他们,值得你为之苦战奋斗,付出一切吗?”
刘裕叹了口气:“抛开他们是皇帝和王爷的身份不谈,他们也是天下人,也是我需要奋斗和保护的,难道有什么问题?”
第4437章 司马德文很可疑
王妙音的秀眉微蹙,说道:“司马氏的皇帝到宗室,向来以一已之私,想要祸乱天下,其为恶之深,远远超过天道盟,起码,天道盟只是暗中使坏,还不至于引发天下大乱,而这司马氏从夺取天下时就是动不动地夷人三族,连根拔起,一杀就是几万人,而后其八王之乱,更是使神州陆沉,五胡乱华,其滔天的罪行,难道就能忘了吗?”
刘裕正要开口,王妙音摆了摆手,继续说道:“即使是晋室南渡,建立了东晋之后,司马氏的皇帝彻底失了权,从开国起,就成了傀儡和吉祥物而已,可是他们却是从来不死心,,一有机会,就想着反扑,从世家大族手中夺取权力,就象这天师道之乱,尽管是有天道盟在后面做推手,可实际上不也是司马道子,司马元显父子,甚至是当时的皇帝司马曜,想要夺取大权,而搞出来的大乱吗?”
刘裕叹了口气:“你说的这些都没错,妙音,可是司马氏毕竟是天下人都公认的皇帝,这面大旗仍然不倒,如果没了司马氏,那很可能会人人争位,天下大乱,当初我之所以要重新扶立司马氏恢复皇位,重新建立晋室江山,不就是因为考虑到这点吗?”
王妙音冷笑道:“是的,你裕哥哥一心为天下百姓,为了公理正义着想,甚至可以放弃唾手可得的帝位。可是这司马氏的人,感激你了吗?他们只觉得你做的是理所当然的事,是你作为一个臣子必须要做的事。一旦有了机会,就会疯狂地想要夺回权力。”
说到这里,她一手指着睡在皇榻之上的司马德宗,眼中闪过一丝怒火:“看着这具行尸走肉吧,完全没有任何的生气,就是一堆会呼吸的肉而已,每天只知道饿了就咿咿呀呀地拍着自己的肚子,要吃的。然后吃饱了睡,睡醒了吃,和一头猪也没有区别。不知寒热冷暖,不知人间岁月,惟一存在的价值,就在于你们,我们都需要他活着,需要他作为一个所谓的天下共主而活着,不至于他一死,就人人想当皇帝,家家争得头破血流。最可气的是,这堆会呼吸的肉,居然还是我名义上的丈夫!”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刚想要出言相劝,却听到王妙音话锋一转,看向了伏在榻边,枕臂而睡,甚至打起了呼噜的司马德文:“至于这个家伙,智力正常,但也不过中人之资,他所有的那些想要夺权占位的阳谋阴谋,都被我们看在眼里,所有想要挑起世家与京八党的纷争,让司马氏宗室趁机反扑的那些伎俩,也都是不值一提,但每次失败,他就会找到新的办法,再次策划新的阴谋,你以为他这样睡在他的皇兄的榻边,是有多爱他的这个不能行动不能说话的哥哥吗?”
刘裕摇了摇头:“他是要借着服侍皇帝的名义,好去想办法矫诏,最后让皇帝盖个玺章甚至是按个手印就行。这些年来,你一旦不在宫中,这个司马德文就会找到机会,矫诏下令。”
王妙音咬了咬牙,上前两步,从司马德文的怀里,一下子就摸出了一块令牌,收入了袖中,沉声道:“也就是我有身孕,又是昨天被斗蓬突然出现,分了心,可就是这几个小时的疏忽,居然就让司马德文钻了空子,先是指使他妹妹盗取了我娘的令牌,然后又用这令牌,把他们兄弟二人偷运出京。要不是裕哥哥你赶到,只怕这皇帝兄弟就会给人夺了去,变成新的朝廷的依据啦。”
刘裕突然心中一亮,转头看向了地上的那滩黑色的脓水,这会儿的功夫,这滩脓水似乎少了一些,也不知道是挥发还是下渗,总之比起之前那块方圆丈余的黑色臭水,已经要小了不少了,更是不再有那些泡泡的浮现。
刘裕喃喃道:“这司马德文偷了令牌,偷出了皇帝司马德宗,难道就是要来这太庙,来和这个斗蓬相会吗?难道,这个司马德文,也是天道盟的人?”
王妙音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司马德文本来是准备出城的,结果半路被人引来此处,而斗蓬在这里早有布置,以这高山流水的琴声,迷惑了人的心志,让他们一行人,情不自禁地走进这里,然后昏倒。”
刘裕咬了咬牙:“那司马德文准备去哪里?”
王妙音若有所思地说道:“他们之前好像是奔着南城门方向去的,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司马德文应该是想逃出城,然后前往吴地的。只是误打误撞,正好妖贼进攻南城,城中一片混乱,大量的兵马冲向了南城方向去增援,司马德文大概看情况不妙,于是折返了回来,想藏在这太庙之中,又或者,这里有什么暗道,只不过,斗蓬似乎也一直跟着他们,一旦他们进了太庙,就被斗蓬弄成这样了。”
刘裕的眉头一皱:“只是这个斗蓬谢玄,明明自己寿数快到了,还有心思和精力来做这些事?他控制了皇帝,又能如何?”
王妙音微微一笑:“你说过,皇帝是天下的共主,如果没了皇帝在位,那天下就要大乱了,现在是这个司马德宗如同一个行尸走肉,这辈子就没下过床,这样的东西,不可能有后代,那么一旦他有什么三长两短,司马德文就是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哪。”
刘裕沉声道:“所以,他原来是企图要害死司马德宗吗?那象司马国璠,司马楚之这些宗室反贼,难道也是司马德文指使的?”
王妙音点了点头:“我觉得他很可疑,以前就一直躲在暗处,一有机会就会挑拨世家和京八党之间的矛盾,无时无刻不想把你打发去边关镇守,或者是让你远征在外,这回你要是回来得晚点,这家伙没准真的通过谢混,把朝廷逃离建康了。裕哥哥,我的意见是,琅玡王不能留,趁着现在这里没人,不如把他也斩了,这样等到司马德宗一死,无子无弟,司马氏的嫡流断绝。这皇位,就只能是你的啦。”
第4438章 武陵王爷非好死
刘裕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不行,妙音,不管怎么说,他是皇帝,是天下的正统,一旦在这个时候意外身亡,那皇位就空出来了,你指望着我靠了这次守下建康城的战功,登基为帝,但真的会让天下人信服吗?”
王妙音咬了咬牙:“这是再好不过的机会,妖贼攻城,城中内鬼响应,皇帝和琅玡王私自出宫,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你甚至可以把这脏水泼到谢混的妻子,晋陵公主身上,就是她偷出了令牌,给了琅玡王司马德文,然后司马德文带出皇帝,到了这里。你可以说,司马德文就是天道盟的党羽,甚至可以说是斗蓬的使徒,是这斗蓬,杀了他们。”
说到这里,王妙音微微一笑:“斗蓬现在是死不见尸,成为一滩黑水,你可以说进到太庙之时,就看到他们皇帝兄弟已死,后面就是晋陵公主扛下这一切,皇位就此空了出来,无人登位,你可以用一个远亲的傀儡先在皇位上呆一段时间,就象之前的司马遵一样,等你平定了妖贼之后,或可让他意外身亡,或可让他禅让皇位,都是你一句话而已。”
刘裕幽幽地叹了口气,直视王妙音:“这么说来,上次武陵王司马遵,被我们拥为代理执政,总揆百官,然后在陛下复位之前就突然染病而亡了,也是你,或者是谢家让他这样被死亡的?”
王妙音摇了摇头:“不是我们家做的,准确地说,是刘婷云干的,在这件事上,我跟她倒是同样的立场,如果不是她先下了手,只怕过几天,我们谢家也会出手的。”
刘裕咬了咬牙:“如此地谋害一个在关键时刻代理了司马氏皇帝位置,安定了天下,也一直没有权力野心的宗室亲王,还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你觉得这样真的合适吗?”
王妙音摇了摇头:“没有权力野心?裕哥哥啊,你怕是不知道,司马休之的荆州刺史之位,就是司马遵给的吧,而司马荣期的益州刺史之位,也是在他手上定下发放的。”
刘裕的脸色一变:“司马休之的荆州刺史之位,不是司马德文以皇帝的名义下诏给的吗?胖子跟我说过。”
王妙音沉声道:“那是因为穆之不能跟你说实话,只能两头隐瞒,司马德文当时刚刚给从敌方释放,毫无权势,而司马遵执政之时,虽然看起来只是你们的傀儡,但暗中早就串连勾结很多司马氏的宗室了,尤其是司马休之,想让他们借机去担任你们新收复的大州的刺史,尤其是荆州和益州这两处。你说,这种在刚刚复国时就想着要摘胜利果子的家伙,想要重新恢复司马氏天下的武陵王,不应该除掉吗?”
刘裕咬了咬牙:“如果是他密谋作乱,那应该以国法处置,怎么可以用这种私下里暗杀的办法呢?”
王妙音勾了勾嘴角:“因为当时所有人都希望司马遵死,甚至包括回归的司马德文,如果司马遵在,那他们这两个当过俘虏的皇帝兄弟,就可能有失掉皇位的一天,而且,在那段时间里,司马遵跟各大宗室亲王,打得火热,甚至开始结交一些世家,以荆州的南蛮校尉,和益州的西夷校尉,梁州刺史这些官职相诱,想要得到世家的支持,而最后要了他的命的,正是他想要以为援手的刘婷云!”
刘裕的脸色一变:“什么,他居然跟刘婷云还有暗中联系?我怎么从来不知道这个事情?”
王妙音冷冷地说道:“那是因为我,因为穆之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事,你如果知道,会公开地以国法处理司马遵,这虽然合乎正义,合乎规矩,但在那种时候,尤其是你灭了王愉满门,铲除了太原王氏的时候,再杀司马遵,任谁都会以为,你是想铲除这些你称帝有威胁的人,自己坐天下呢。”
刘裕叹了口气:“那刘婷云又为何要出手灭司马遵?按理说,这个蛇蝎妇人应该跟他勾结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