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转身就向后走去,很快,身形就没入了红衣人群之中。
张猪儿连忙也行礼道:“弟子现在就去正面,指挥部队重新列阵,一旦这边的火势小了,李师兄开始进攻了,我就同时进攻。”
李南风微微一笑:“好的,按我们之前的计划,竖三色旗为号令,协同作战。”
徐道覆看了看周围,说道:“大家且先退下,准备进攻,杀酋长,带着人马向西进两里,到晋军中军那边,在道安的身后列阵,我马上过去。”
所有人都识趣地离开,这空旷的战场之上,只剩下了徐道覆和李南风二人,徐道覆猛地一回头,看着李南风,两眼闪闪发光,沉声道:“南风,今天你是怎么了,成心要坏我的事吗?”
李南风连忙摆手道:“不,弟子一时没想明白过来,这贺天平刚才对师父不敬,他该死!”
徐道覆叹了一口气:“我本来也不想让他死的,不过他无礼在先,探听到我和黑袍的关系在后,如果今天留他活口,那卢师兄知道了黑袍绕过他,直接找我联手,那神教内部,就会分裂了。”
李南风的头上冷汗直冒,说道:“弟子思虑不周,险些坏了师父的大事,请您责罚。”
徐道覆低声道:“你是我的爱徒,我一直也看好你,以后留个心眼,卢循也好,黑袍也罢,都不值得信任,此战,我们也要为自己得作些打算了。”
第4692章 师徒有时亦父子
李南风咬了咬牙:“师父和卢教主一向面和心不和,我们这些弟子都知道,分开是早晚的事,这么说,这回您要强攻荆州,也是要为自己打下一片基业吗?”
徐道覆微微一笑:“你是聪明人,这件事到现在也不必再隐瞒你了,卢师兄做事瞻前顾后,而且以前过于倚重天道盟的力量,多次错失良机,要不是看他出身世家高门,在道法教义上宣传有优势,我又岂会这么多年屈居他之下?再说了,以前火并失去斗志的孙恩时,我们本来有同样的机会可以当上教主,若不是斗蓬偏心,指定由他接任,而不是让在建义过程中出力更多,立功更大的我来接任,又怎么会有今天的局面?”
李南风马上点头道:“是的,这点我们这些做弟子的当年也都不能理解,卢教主打仗并无什么才能,建义之后的大战恶战,都是由师父你来指挥的,而且当时也是军事第一,为何这教主位置轮不到你坐呢?不过,这话我们当时不敢说,周师兄当时嚷了几句,不是给你以大不敬而处死了吗?”
徐道覆叹了口气:“你们以为当时我是有意相让,其实,要是这种权力都可以随意相让,那我们为何不在晋朝当个顺民呢?卢循在收揽人心上有优势,更重要的是他对斗蓬是言听计从,不象我这样经常还会发表意见,斗蓬觉得卢循更好控制,才会选择他当教主。这些年来,我们没少在这事上吃亏,尤其是这回起兵,若不是斗蓬和卢循一再地犹豫,不敢放手一搏,我们早就成事了。最后斗蓬自己拖到大限将至时才想要我们攻城,其实就是舍不掉他在天道盟的位置和在南方的基业,不敢赌上一把,拼上一把。”
李南风恨恨地说道:“要是按师父你的打法,我们早就胜利了,尤其是攻建康的那次,如果是全军上岸,不顾一切地攻城,早就拿下了。非要等什么城中世家出降,太可惜了,我现在想想都遗憾呢。”
徐道覆冷笑道:“斗蓬和卢循是怕我挥军攻城,拿下之后会纵兵掳掠,放手大杀城中的世家罢了,他们始终想的还是修仙问道,要这些世家大族给他们提供方便,骨子里是看不起我们这些下层出身的穷苦人的,不过这点顾忌他们也没弄错,我确实不想留着这些世家大族,真要拿下建康,肯定是有冤结冤,有仇报仇,杀他个痛快再说,要是这辈子都不能爽到,那成了神仙又能如何?”
李南风哈哈一笑:“我们就是对师父这种豪爽之风更加崇拜,才会拜在师父您的门下的,这回我们也要消灭晋军,血洗江陵,才能报仇雪恨。”
徐道覆摆了摆手:“这次倒是不行,因为这荆州是以后我们的基业和根本,我们要是结怨本地的豪强,士人,以后在这里无法立足的,你要知道,斗蓬他代表的是那些吴地世家大族的利益,谢安和谢玄本就是世家的首领,也就是因为对人间的权力腻了,才会进入天道盟,追求修仙长生而已,所以他们虽然入了天道盟,但还是要维护这些世家大族的利益,没这些世家大族的人力物力,他们也没那么舒服地修仙问道。”
李南风点了点头:“弟子明白了,这回我们消灭了刘道规的军团之后,趁势拿下江陵,以后就要把荆州作为基业了,还要考虑到跟黑袍的合作,所以…………”
徐道覆的眼中冷芒一闪:“跟黑袍的合作,我也只限于这次,这仗打完后,我甚至希望能脱离天道盟,独立存在,哼,他们做了天师道几百年的顶头上司,生杀予夺,甚至一句话就可以让手下杀了教主,这样的组织,我可不想再成为合作对象。”
说到这里,他看向了李南风,咧嘴一笑,空洞的缺牙那里,透出一股隐约的邪风:“南风,要是有一天,黑袍找上你,要你干掉我,然后接掌神教,你会听他的吗?”
李南风吓得连忙跪了下来,以手指天,发誓道:“弟子就是粉身碎骨,也万万不敢对师父起了异心,黑袍要是敢这样拉拢弟子,弟子会当场翻脸杀了他,为师父效忠!”
徐道覆笑着把李南风从地上拉起来,拍拍他身上的尘土:“乖徒儿,你可是师父自幼领养的聊儿,情同父子,师父跟那个贱人这么多年也无一儿半女,只有你们这些弟子,就是师父的孩子,以后这神教的大业,不交给你,又能交给谁呢?”
李南风的心中一阵狂喜,但还是说道:“有徐师兄在,弟子岂敢这样奢望?师父的大业,有的是优秀的师兄弟们继承,我李南风何德何能?只要能为师父分忧,效力,跟着您学到这些兵法战策,实用一生,能为弟子报仇雪恨,弟子这辈子就心满意足啦。”
徐道覆摆了摆手:“道安虽然是我的族侄,但他为人冲动莽撞,做事缺乏通盘的考虑,刚才我问大家后面的打法时,其实就是对你们最后的考察,道安在这点上,明显不如你,虽然你这次看起来打得没那么好,损兵折将,但换了别人,甚至为师来,也会是这个结果,因为毕竟晋军防备严密,可以藏兵隐器,要想试出他们的兵力和布置,只有多多牺牲,别无他法。”
“但你可以随机应变,迂回到侧翼用火攻,这些是师父没有布置过的,你做的非常好,除了火攻的时机和效果判断有些不足外,几乎是完美了,师父来也未必会更好,而如果换了道安,恐怕就会直接穿越火场莽进去了,这太冒险,一旦晋军在中央还有足够的兵力反击,我们进去的部队恐怕要全军覆没。神教的基业,来之不易,这支大军,更是多年的百战余生,轻易地葬送,只图自己杀个痛快,这样的人,怎么能继承为师的大业呢?”
第4693章 虚无之矢超死生
李南风的眉头舒展了开来,仍然不停地点头附和道:“徐师兄也是急于建功,想用最凶最快的打法,毕竟师父您就一向是兵贵神速,一见敌军的缺点就会果断地押上主力,可能是徐师兄经验不足,只注重了凶猛迅速这点,而对全盘的考虑不够细致吧。”
徐道覆微微一笑:“所以,打仗要象你这样,张驰有度,该凶的时候押上主力,没把握的时候就要缓缓,不能太急。不过,你现在打仗的本事还不错,可是政治方面的能力,还需要多练练,就象刚才说的什么打下江陵后要血洗全城的话,就太不成熟了。”
李南风连忙点头道:“是弟子考虑不周,一时失言,弟子以前只会在战场上杀个痛快,把江陵的百姓也看成是敌军了,所以才会有此不当之言呢。”
徐道覆的眼中冷芒一闪:“屠城杀人,不是不可以,但也要看时机,我们是人,不是野兽,要的是顺服我们,愿意为神教效力的人,而不是尸体,之所以以前在吴地的时候放手大杀,是因为刚起兵之时,大家受了世家豪强百年来的欺压,苦大仇深,一朝起兵,需要发泄,而且,我们当时也需要这样的手段,来断了那些新加入神教的庄客佃户们的回头之路。所以,这只能说是非常手段而已。”
“至于我即使是到了建康城也想血洗那些世家大族,一来是因为几十年跟他们的仇恨,二来,也是我不想再被天道盟和斗蓬控制,而吴地世家,我刚才就说过,他们就是斗蓬在外面的打手和帮凶,不灭了他们,天道盟就有无穷的人力和资源,我们就始终要给他们压制。”
李南风突然想到了什么,在点头之余,说道:“那我们以后和黑袍的关系,应该如何相处呢?能不能借这次的机会,干脆灭了黑袍,彻底拔掉天道盟?”
徐道覆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低声道:“乖徒弟,你终于想到这关键之处了,哼,其实黑袍也是看到斗蓬都完蛋了,他在吴地,在建康的势力远不如斗蓬,更是知道如果刘裕知道了他的存在,必会要他的命。所以他这回想借我们的力量,夺取荆州,并不是非常想回到建康,接手斗蓬后续的大业,这点,我在和他的接触中,能猜到一二。”
李南风点了点头:“那就更不能让他在荆州坏我们的事了,好不容易摆脱了斗蓬,再来个黑袍,我们岂不是一直要给天道盟压着。”
徐道覆叹了口气:“所以,用刘裕来牵制天道盟,是最好的结果,只可惜斗蓬太不给力,要么不出头,一出头就给刘裕搞死了,其实他若是一直隐藏于地下,靠各种阴谋诡计,操纵世家大族来跟刘裕对抗,那刘裕哪有能力出兵呢?我其实倒是希望黑袍,甚至是继任的斗蓬,继续做这样的事呢。”
李南风睁大了眼睛:“那他们同意吗?”
徐道覆微微一笑:“斗蓬死了,恐怕还没继承人呢,而黑袍是可以指定后续的斗蓬,所以,我这次,想要利用黑袍,一旦夺取荆州,就让他指定我为新任斗蓬,这样,我才可以进入天道盟,了解他们的千年以来的无尚机密与技术。”
李南风的脸上换了一副笑容,拍手道:“要是师父能控制天道盟,那我们神教就等于可以建立新朝,永远地控制天下了,师父必然也可以仙福永享,寿与天齐,我等弟子必然…………”
徐道覆摆了摆手,不想继续听他拍马屁,他正色道:“所以,我需要刘裕和黑袍互相牵制,一时间谁也灭不了谁,而要站稳荆州,就不能和刘裕结太深的仇,我开战前跟刘道规聊过,想要让他投降,全军撤离战场,把荆州让给我,这样我既不太得罪刘裕,又不至于拼得太凶,让黑袍占了便宜。”
李南风咬了咬牙:“这刘道规顽固不化,根本不知道师父的苦心,唉,真的是木头脑袋,和那刘裕一样,不可救药。”
徐道覆冷笑道:“刘裕确实是木头脑袋,在这个世道上居然还想着什么人人平等,还想要以一已之力清扫天下,他是注定失败的,就算他的手下和他的老战友们,也不可能接受他这套。所以,这一战打到现在,我还是想生擒刘道规,而不是杀了他,其他的晋军将帅,我也不想杀了,就当结个缘,送还给刘裕。”
李南风瞪大了眼睛:“这样的深仇大恨,也能放过不杀?”
徐道覆摆了摆手:“作作样子罢了,就象我们攻下广州时,当时的刺史吴隐之我们也饶过了,攻下会稽的时候,谢道韫我们也没杀,欲先取之,必先予之,这是政治的智慧。”
“刘道规毕竟在荆州深有人望,如果我们消灭了他的军团,却保了他的命,也有利于我们结荆州士人之心,毕竟他们以为我们还是见人就杀的狂徒,以后要治理荆州,就得改变世人对我们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