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余名精锐护卫,离开徐道覆三步以上,冲在他的前面,这些人举着盾牌,为徐道覆挡开了那些远程的弓箭袭击,确保自己的战帅能进入到近身格斗的模式,在更前方,剑士与枪兵们则奋力地顶住晋军的反冲击,拼命地去撞击他们的那面盾墙,通过这样的方式,给徐道覆尽量地杀出一条可以进入敌阵的血肉通道,一旦进入,就可以进行一场真正的“撕杀”!
在徐道覆的后方,江水之中,人头攒动,无数在之前的战斗中,屏住呼吸,就潜伏于近岸水下的军士们,等于是这支天师道部队的伏兵,他们并没有真正地游向对岸,而只不过是让晋军以为他们是跳江逃命,从而前来追杀,甚至到现在也不出动,也是为了再等晋军后续的骑兵若是继续投入战场,他们会在关键的时候上来打这些晋军一个措手不及,只不过,现在,除着刘道规亲自率领的这数百生力军的加入战场,也不需要再隐藏了。
二百多名赤着上身,只着犊鼻裤,身上纹着各式各样,形态各异,大小不一的纹身,尤其是刺着张天师和徐道覆头像的这些军士们,如同一帮可怕的野兽,杀入了战场之中,在天师道弟子的身上,刺着张天师的头像不足为奇,虽然不是强制要求,但哪怕是刚加入的新兵,也会自己刺一个天师的青,以示忠诚。
但是,只有在徐道覆手下的大将军卫队的成员,才有资格把徐道覆的头像,纹在左臂之上,这些号称拳头上可以站人,胳膊上可以跑马的精锐武士,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而且都是在徐道覆的军中,立功无数,杀人亦无数,才有资格加入这支卫队,与卢循的总坛卫队中很多是从小培养的童子剑士,长大后通过考核才成为卫队成员,还是有所不同的。
只不过,这些在战场上才取得加入卫队资格的成员们,个个都有极为丰富的战斗经验,而能加入这支部队本身,也证明了他们的高超武艺和顶尖的剑术,与总坛卫队相比,他们更注重实战的配合和经验,所用的武器,也不止是单一的长剑,在这支部队里,有着身着重甲,挥舞着铁棒,大锤之类重兵器的打击力士,也有身着锁甲,手持大盾,长戟,渔叉,可以跟晋军的线列步兵列阵相持的长枪兵们,当然,更少不了来去如风,神出鬼没,长剑之下,饱饮鲜血的剑士们。
更是有不少身上已经涂抹了油彩,与这片沙滩与碎石的颜色相近,连犊鼻裤上也是涂了这些油彩,头发都剃光,几十步以内肉眼难以看到的刺客与杀手,如蜥蜴一样地隐身潜伏于这些石缝与战场之中,即使是打斗在自己身边几步的地方发生,也是一动不动。
直到敌军的脚步,就踏在自己眼睛边上一两步内的位置,尤其是一些军官模样的家伙接近自己,这点可以很轻易地从军靴的制式判断出来,而一旦军官们特有的那些牛皮缝制的厚底军靴,而不是普通军士们的那些普通战靴接近,这些人就会如同猎食的蜥蜴一样,瞬间从地上弹起,以最快最凌厉的速度,去猎杀这些高价值的晋军目标,然后,在一击得手之后,就以最快的速度在晋军的反击到来之前,逃离这个战圈,再次纵身一跃,消失在这片滩头的石缝与沙土之中。
可是在晋军这方面,虽然损失很大,死伤累累,尤其是殷前泽所带领的部下,几乎已经剩不下多少人了,只有三十余人,已经不再保持那些圆阵的阵形,还在咬着牙,带着伤,围绕在殷前泽的周围,与一批批冲上前来的天师道战士们苦战着,血肉横飞,刀光闪闪,不时地还有暗器飞刀的突袭,以及从地下刺出的枪矛。
每一刻,都会有人倒下,在这片小小的,不过二十多步的区域里,已经躺满了尸体,近百具晋军的,还有四五十具天师道弟子的,这些尸体,居然形成了一道屏障,让那些从地下发起攻击的天师道刺客们,无法再通过石缝与沙土之下的地行之术接近,甚至是只要看到这些尸体有些轻微的晃动,显然这些晃动来自于其下方有人欲要强起,马上就会有几杆长枪,刺向这些晃动的尸体之下,随着闷哼与惨叫声,长枪抽出,血箭会飚出来,那意味着,这些尸体之下,又多出了一具真正的尸体了!
殷前泽一直是手持着大戟,战斗在阵线的最前方,他顾不得看自己的身后,但是从那些踏着石头的脚步声以及喊杀之声,他已经知道,援军已经到达,离自己不到十五步了,只是,在他的正对面,那个凶神恶煞般的徐道覆,也已经杀到十步之内,直奔自己而来!
第4876章 剑劈戟刺将军伤
殷前泽咬了咬牙,向后稍稍地退了半步,同时一脚踢在前面的两个持盾护卫中,左边的一个家伙的屁股上,让他向前顶出了两三步,而周围的三四个军士眼见有人突前,也跟着拼命地顶盾而进,殷前泽很清楚,这样做无异于把这些部下的性命推到了徐道覆的面前,但是,若非如此,只怕自己连活着撑到刘道规的支援到来之时,都不一定有机会了。
果然,殷前泽借着这一脚之力的反弹,本身也是迅速地倒退,而他也看得清清楚楚,就在自己的面前,那四五名盾卫们组成的防线,直面了冲上来的徐道覆,徐道覆身前的几名持盾护卫们顿时散了开来,而徐道覆那如同巨灵神一样的庞大身躯,则是拿着手中的大剑,狠狠地一记横扫,顿时,这四五名盾卫手中的木盾,就化为了一堆四散飞溅的碎片,散得到处都是。而两手空空的他们,马上就暴露在了对方的兵刃之下,几近赤手空拳。
“咔”“噗”之声响起,那是刚才闪在一边的几个天师道的军士,狠狠地把自己手中的兵器,刺进了这些晋军战士的身体里,鲜血在空中喷洒着,而这些没了武器的战士,甚至连转身逃跑都来不及,,就给十余支刀枪刺进了身体,惨叫着倒下,徐道覆的眼中杀气四射,飞起大脚,把面前的一个正在狂刺晋军的长枪兵直接踢到了一边,而自己则大步向前,巨掌从那个已经战死的晋军的脸上一推,这具插着长枪的尸体,轰然仆地,而殷前泽的身形,就在他的五步之外。
徐道覆一声大喝:“小子,先宰了你,再去会会刘道规!”
他一边说,一边把撕杀巨剑高举过顶,一招力劈华山,巨剑带着破碎虚空的威力,仿佛要把这个世界都一切两半,那强烈的剑气甚至吹得左右的两军正在厮杀的将士都瞬间睁不开眼睛,甚至有两个晋军的头盔,都给这劲风直接从脑袋上吹走,在披散的头发中,两只惊恐的眼睛,甚至不再盯着自己面前厮杀的敌人,而是看向了这劲风的来处,看着那恐怖的巨剑,正高高举起,然后当头劈下!
殷前泽咬着牙,这一下,他退无可退,多年的战斗经验让他明白,这时候要是后退,那才是彻底完了,这一剑的威力如此之大,自己在十步以内都会给砍到,而且自己倒退的速度,又怎么可能赶得上徐道覆这样举剑追杀的速度呢?
更何况,身后的情况,现在殷前泽一无所知,不知道地上是否有尸体或者是大石阻拦,只要一个绊子,自己这条命就交待了,甚至要是身后的部下退得稍慢点,让自己撞上,也一定会给这一剑劈成两半,殷前泽大吼一声:“我跟你拼了!”同时抄起手中的大戟,猛地向前一个刺步,就向着徐道覆那大开的中门,直接一戟就刺了过去。
殷前泽的心中正在迅速地计算,就算是徐道覆这样的贼首,中门大开,也不可能一剑就这样劈了自己,不然是同归于尽,只能撤剑改劈为荡,荡开自己的这把大戟的刺击,如此,这个回合就算是撑过去了,而只要顶住这一击,那后面的援军就能杀到,自己就可以安全了。
可是,殷前泽突然看到徐道覆的身边,多出了一张冷厉的脸,就在他的侧后方,那个名叫张驴儿的护卫,手上拿着一根大戟,与其他离着徐道覆起码三步远的护卫们不同,这个家伙却是一手持盾,一手持戟,就在徐道覆的身边,寸步不离,而这一下,他右手持的戟也是猛地一抡,带起虎虎生风之势,就向着殷前泽前突刺的这一戟而来。
“当”地一声巨响,殷前泽只觉得一股绝大的力量,击中了自己的大戟,本身他也是以猛力超人而闻名的战士,可是给这个天师道的小兵一戟从侧面击中,居然一时间把持不住手中的大戟,双手的虎口猛地裂开,嘴里喷出一口鲜血,如同万斤巨锤击中了胸口一样,而这枝纯铁大戟,则是向上荡去,不偏不倚,直撞上了那徐道覆砍下来的锯齿巨剑。
两戟相交的这一荡之力,如此之大,居然让殷前泽手中的大戟就这样脱了手,戟上的小枝,撞到了正在劈下的撕杀巨剑,月牙型的戟枝,顿时就给削去了一半,带着火星的剑身,飞快地滑过了那上飞的大戟的戟杆,发出恐怖而刺耳的响声,一路下落,最后狠狠地砍到了身子正在向后倒下的殷前泽的左手。
“咔喇”一声,殷前泽的左手,就如同一块给大刀切开的豆腐一样,齐腕而断,而那剑刃之上不规模的锯齿,则在他的伤口处造成了更多开放性的裂口,花白的骨头与腥红的血肉就从断腕处显现,加上如喷泉一样的鲜血,殷前泽只觉得一股巨痛袭来,刚才胸口处如遭千斤重击的那种锤感,与之相比都黯然失色,他惨叫着向后倒去,两眼一黑,再也看不见眼前的情况。
五六个晋军的战士,眼看主将给这样重伤打晕,也顾不得自身的安危,吼叫着扑了上来,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扔掉了盾牌,狂吼着拼命向着徐道覆的身上招呼着,而两三个盾卫,则是拿着盾牌,冲到了殷前泽的面前,一边竭力地为他抵挡接下来的攻击,一边有两个人拉着晕死的殷前泽的胳膊,使劲地向后拖,哪怕把他拖后三步,也是救他一命。
徐道覆虎吼连连,大叫道:“挡我者死!”撕杀巨剑一时间顾不得再去斩杀殷前泽,而是来回扫荡,去击打那些攻击他的兵器,一扫之下,就有三四根枪矛,两把大刀,被他这把百炼精钢打造的兵器,直接斩断,而徐道覆身边的护卫们,也是连连施放飞刀,手戟,袖箭之类的暗器,招招击中晋军护卫们的面门,咽喉之类的致命之处,瞬间,又是有近十人倒下战死,却是都倒在了殷前泽之前!
第4877章 服药猛突巨灵神
可是,这些人的战死和牺牲,也为殷前泽换来了难得的,只有半分钟不到的喘息,或者说是救命的时间,另外的十余人则趁着这个时间,拼命地抢救殷前泽,几个盾卫连人带盾地扑到殷前泽的身前,把盾牌顶在自己的身上,连同自己包裹着甲胄的血肉之躯,作为保护殷前泽生命的最后一道防线。
毕竟,这些将士们,尤其是中军护卫将士很多也是跟随殷前泽多年的老部下,感情远远超过了普通的军中上下级,甚至这些中军的护卫们,有一半多还是殷前泽收留的孤儿,作为义子一手抚养成人呢,可以说是有救命之恩,养育之情,教育之泽,到了现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候,就是这些义子们,护卫们以生命来报答义父和主将的恩情之时了。
几根枪矛之类的长兵器,打在这些军士们的盾牌之上,有些锋锐的矛头,干脆刺穿了这些盾牌的盾面,划伤了他们的手臂,而盾后的这些晋军护卫们的身体,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好几个人的胳膊给刺得鲜血淋漓,但他们仍然咬着牙,顶盾不退,掩护着其他几个军士在身边,从盾牌上以枪戟之类的长兵器向外刺击,以作反击。
而其他几个身强力壮的卫士们,则是抱着,拉着已经昏迷不醒的殷前泽的手臂,拼命地向后拉,他的断手处在地上流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线,随着他的身躯向后移,这条血线已经拖了有五六步之多,若不是他混身上下穿了重甲,连人带甲足有三百斤以上的重量,只怕几个护卫们早就会想办法把他抱走,背走而不是以拖行的这种方式撤离了。
徐道覆不停地挥着那把撕杀巨剑,左右砍劈,剑气凛冽,激荡在四周,一片飞沙走石,很多给这剑气所击碎的小石子与土屑疙瘩,也跟着这股子劲风,象小小的弹丸一样,四处飞溅,打在人的盾牌与盔甲上,乒乓作响,如果是直接击中了额头,脸颊这些露在外面的皮肤,那顿时就会鼓起一个个青紫相间的肿包。
这阵子飞沙走石,让很多冲上来格斗的晋军军士们,不敢接近,这会儿的功夫,已经有后续的晋军援军将士们,冲到这一线,加入了战斗,这些人都是鲁轨的部下,他们并不知道鲁轨现在的真正身份,自己仍然是视天师道为大敌的雍州勇士。
虽然这些雍州骑兵们并不是象殷前泽的部下那样,为了救援殷前泽而拼命,但是眼见徐道覆这个敌军主帅就在眼前,那可是活生生的军功啊,谁能擒得或者击杀此人,那起码会给升为将军了,这样的诱惑,足以驱使着这些雍州将士们上前搏战,刚才被击杀的十余名殷前泽部下,一度带来的阵型缺口,给这些越来越多的援军们给堵上了,也让另一边拼命后撤的殷前泽等人,压力越来越小。
徐道覆恨声道:“狗贼,休想跑,留下命来!”他手中的巨剑挥击地越发凶狠,在他身边三尺左右的距离,到处是飞沙走石,巨剑如同一个高速旋转的龙卷风,带起层层的剑气与杀意,向四周溢出,几个想要上前与之格斗的雍州军士,刚一兵刃相交,往往自己的兵器就给斩断了矛头或者是荡开很远,巨大的力量打得这些人连连后退,但是,每退下一两人,就会有更多的人冲上前,接替他们的位置,继续向徐道覆攻击。
渐渐地,除了徐道覆身边的二十余名近卫外,徐道覆的攻势也是慢慢地停下了,甚至十剑里有一半左右要变成保护自己,看起来,持续了一天的战斗,加上这百里的奔行,以及这一阵的猛力突击,也消耗了这个巨人的很多力气。
他的巨剑因为过于庞大,挥舞起来也要消耗很多的气力,在一路斩杀了二十余名晋军战士之后,面对着源源不断冲上前,越打越多的援军,徐道覆似乎也渐有力不从心之感,即使是挥动巨剑的速度,也是肉眼可见地微微慢下来了。
可是徐道覆却是双眼圆睁,看着已经退出大约六七步之外,渐行渐远,甚至一个高大力士已经转身蹲下,想要在同伴的帮忙下背起跑路的殷前泽一行,徐道覆面当后面的双眼中,杀气四溢,一声狂吼,周围十余步内的所有人,只觉得耳边响起了一个炸雷:“挡我者死,晋将拿命来!”
随着徐道覆的这声狂吼,他迅速地把手往嘴上一塞,似乎是吃下了什么东西,瞬间,他手中的巨剑似乎也泛起了一阵暗暗的红光,刚才有些滞涩的巨剑,突然挥舞起来如同一根小铁棍一般,是如此地举重若轻。
五杆从左侧刺向他的枪尖,几乎是一瞬间,就给这一剑带来的巨大气浪直接斩断,而那五名刺击的晋军枪兵,仿佛同时是在胸口给人猛击了一下,个个都惨叫着向后飞出,直到三四步外,撞倒了一片正要向上冲的同伴们,十余个人这样在地上滚成一团,这一击之力,竟然恐怖如斯!
徐道覆一击得手,面具之后的两只眼睛,已经泛起了红光,他恶狠狠地向另一边的右侧一扭头,头盔之上的冲天红色战缨,无风自飘,伴随着强烈的杀意,在右侧的十余名正要上前的晋军战士面前晃动,这些人心惊肉跳,仿佛是在直视着死神一样,战士的本能在这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直接转身就向后跑去,恨不得爹娘能多生出一对翅膀,让他们可以飞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随着徐道覆的这天神下凡般的气势,本来从左右两侧冲上来搏战的晋军将士们,所形成的一道人墙,顿时就无影无踪,掩护着殷前泽后侧的那些盾牌手,又直接暴露在了他的面前,徐道覆一声厉啸,两侧里刺出五六杆天师道军士的长枪大戟,顿时就把那三四面盾牌给击碎,打分,几个狂喷鲜血,倒地的战士身后,就是殷前泽那低垂着脑袋,刚刚被一个力士背起来的身形!
第4878章 生死相搏争时速
徐道覆双眼圆睁,一声虎吼,大叫道:“拿命来!”
而他的巨人一样的身躯,直接就向前跳了一大步,重重地落到了三步之外,地上倒着的那三四个刚才碎盾倒地的护卫们之间,正好踩到了一个盾卫的胸口,一声明显的胸骨折碎的声音响起,这个盾卫的手正摸向了他腰间的佩刀,可是手刚刚按上了刀柄,徐道覆的硕大身形就已经踩中了他的胸口,骨断筋折,这个军士的口中鲜血狂喷,两腿一蹬,脸上挂着不甘的神色,就此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