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摆了摆手:“在广州城中的汉人百姓,极少是担任妖贼的官职的,这些职务,多是由三吴老贼所担任,即使有些附逆的,也是成为妖贼的党羽,头目,这些人我也不会赦免的,至于普通的,因为城池陷落而成为妖贼统治的百姓,他们只是象交税给朝廷那样,向妖贼交税而已,这种不叫附逆,只能说是我们朝廷无能,没有保护得了他们。性质完全不一样。”
“可这些蛮夷部落,就是另一回事了,他们往往是举部落参与了妖贼的战争,男丁从军,而妇孺也是要管理妖贼掳掠来的俘虏,威吓那些不臣服于妖贼的其他部落,或者是为前方的妖贼们打造军械,制作军服等。这些情况,我们早已经掌握,所以除了少数跟妖贼走到底的部落外,大部份部落是被迫的,而妖贼一旦失势,那这些被奴役和压迫的部落,会向这些妖贼的铁杆部落发起报复,我们说的所谓掠妇孺为奴,男丁兼并的这种,就是这十几个跟随妖贼的部落,他们是会抵抗到底的,所以,最后活下来的,无论男女老幼,都是有罪之人,需要惩罚。”
“只不过,按王皇后说的那样,直接把他们变为奴隶,让他们赎罪,则又是走了老路,开了这种掠人为奴的先例,也有违我们大晋的律令,他们的罪,是胁从之罪,需要用劳动改造来偿还,但不能说是成为奴隶,任由人可以打杀,更不能说,后世子孙也要跟着为奴,这样一来,这些奴隶就会成为豪强大族的私产,慢慢地,也会让当地的有权势之人,把他们从官府,国家的工场之中转到自己的私人庄园里,成为他们名义上的庄客佃户。”
“而把这种奴隶制度合法化,会刺激不止是广州,更是整个大晋各处都这么来,只要打着惩罚罪行的名义,就可以逼人为奴,那在我们无法监测到的那些偏远地区,或者是可以官官相护的地方,就会有无数的权贵之人,逼人为奴,掠良为娼,那我们大晋就会和那些北方的胡虏没有区别,这样的天下,是我坚决不能接受的。赎罪和偿还的方式,是用自己的血汗和劳动来进行,而不是把人变成世代的奴隶,让有权有钱之人永远驱使和奴役。”
王妙音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是刘车骑的水平高啊,能想到这样的方式,但现在的大晋律法中没有这些条例,你准备如何来处置呢?”
刘裕正色道:“我们大晋律令,有死,杖,笞,徒,流这些刑法,但我觉得,可以在这些常规的刑律之外,多出一种,就叫有期徒刑,或者说,叫劳动改造,专门针对这种参与谋逆之事的家属。”
“天师道之乱,乱在人心,虽然以前是因为世家大族欺压民众过了头,导致民怨累积,但孙恩之乱平定之后,早不是当年的世家压榨百姓的吴地了,可是仍然有数以万计的老贼坚决跟随,在广州打下基地,又在天道盟的支持下发起了这次叛乱,上次我们赦免了大多数的妖贼,但这回,对于仍然参加叛乱的,我们就不能太过留情了,如果全都斩杀,会让他们拼死抵抗,如果全部赦免,那不仅对不起我们死难的将士和百姓,也不足以震慑人心,会让那些心怀野望之徒,下次继续叛乱。所以,需要用有期徒刑,强制劳改的方式,来进行处罚。”
“无论是在妖贼军中,被我们战场俘虏的,还是这些蛮夷部落,抵抗到最后被俘虏的,无论男女老少,都必须徒刑,要根据其罪行的大小,强制其在官府的工场,农庄,军械作坊中进行劳动,用这些劳动来赎回他们的罪行。当然,时间一到,只要他们是在这段时间内真正劳作,完成任务的,那可以得到释放,朝廷也要把他们编户齐民,打散到异地村落中落户,不过,如果是真心悔过,也劳改赎罪过的蛮夷,会过上比山中的同族更好的日子,这点是我们要确保的。”
刘毅不屑地勾了勾嘴角:“怎么个确保?难不成分他们地,再把他们供起来吗?谁愿意与这些劳改刑徒为伍?”
刘裕微微一笑:“找几个典型就可以了啊,岭南这些地方,地广人稀,有的是土地,到时候分他们田地,教他们耕作,让这些山中蛮夷能学会种地织布,那肯定能过上比在山里刀耕火种,为了一点生存资源而打打杀杀的族人们更好的生活,想要这些部落出山,光靠我们进山抓人,或者是扶持几个部落压迫和奴役大多数的别的部落,是不行的,长远来看,还是要他们走出大山,编户齐民才行,只要心向王化,愿意出山为民的蛮夷越来越多,以后我们大晋在广州的人口也才会越来越多,到了大晋的编户齐民遍布岭南之时,何需再担心这些山中的蛮夷为患呢?那时候的岭南,就会和江州,豫州一样,真正成为大晋的州郡了。”
刘到这时在,刘裕看向了孙处,沈田子,正色道:“你们二位,打仗我是从来不担心的,但是在治政御民之上,要多向吴隐之请教,记住,这一仗,攻心,胜过杀贼!”
第5109章 三月之约惊四座
孙处和沈田子同时面色严肃,以手按胸,行了个军礼,中气十足地说道:“谨遵寄奴哥的教诲。”
刘裕的目光看向了王妙音,略一欠身行礼:“这是我个人的一点想法,也请王皇后最后定夺是否采用。”
王妙音微微一笑:“刘车骑一向公忠体国,有这样的想法,以有期徒刑和劳动改造来代替罚没为奴的这种做法,既保住了那些忠于朝廷的部落的热情,没有破坏他们的规矩,也没有改变你的那种天下人人如龙,没有奴役的理想,可谓两全其美呢,如果是需要用国库的收入来完成此事,那完全由你来定夺,少收几年广州的税赋,也是没有问题的。”
刘裕朗声道:“那一切感谢王皇后和朝廷的支持了,我有信心,能让广州在十年,不,七年之内成为大晋真正的王道乐土,从一个需要朝廷长期派兵镇压的不安份之地,变成能为朝廷作出贡献,这个贡献不仅是有物力,更是有人力,能让广州为今年的北伐,象其他州郡一样作出贡献呢。”
徐羡之正色道:“寄奴啊,想法是好的,但广州久未王化,又给妖贼统治了多年,想要扭转过来,非一日之功,先还是切合实际一点,把妖贼消灭掉,至于战后的统治,我们慢慢来吧,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呢,就象你的点将之举,现在还没有完成呢。”
刘裕点了点头,说道:“现在说到广州奇袭部队了,三蛋子,你和田子在会后就马上出发,五天之内,我要你们的部队全部在舟山群岛集结,七天之后,大军出发,三个月内,你们要出现在广州城外,这个时候,也差不多是我军在雷池和左里打赢,妖贼要奔回老巢的时候了。”
这下连王镇恶都脸色一变,刘毅不信地摇头道:“寄奴,你这个牛吹得也太大了吧,时间怎么可能如此巧合呢。三个月你就想在决战中打败妖贼?雷池和左里一带可是荆扬之战时的分界线呢,遍布水寨与陆地要塞,想要强攻拿下,起码是需要一年的时间,要是高云烟带走了高句丽的船队,我们拿什么跟妖贼在水上决战呢?”
刘裕平静地说道:“我军是水陆并进,并非纯粹水上决战,当然,如果是在雷池和左里一带打,那肯定是要水战为主,不过,妖贼的潜龙船队在这次的荆州之战中几乎全损失了,而八艚巨舰在之前的江陵之战中也损失不少,现在他们的水师数量虽然多,但是巨舰和潜水战船这两样最利害的武器,却已经损失了很多,只以黄龙战船对抗的话,我们数量上并不处于下风。”
刘毅冷冷地说道:“数量上就算不差,但是水手质量上还是差了很多,妖贼中可多的是操舟控船,如骑烈马的老水贼呢,并不象我们这里,很多都只是新征的船夫与渔民。他们在水上与妖贼战斗,就跟我们在陆上打妖贼一样,那是绝对打不过的,起码要训练个一年左右,才能形成与妖贼一战的实力呢。这一战,我们不可冒进,一定要作好万全的准备才行。”
刘裕摇了摇头:“这世上打仗,哪可能是万全呢?我们在准备,妖贼也在准备,现在妖贼的数量仍然庞大,仍然占据了大片的州郡,我们的优势,不过是之前连续在建康和荆州获胜之后,在士气和信心上占了上风,正是趁胜追击的大好时机,一旦失去了这个时机,让妖贼缓过这口气来,那分兵四处袭扰,或者是勾引外敌,这场叛乱就会长久地持续下去,即使我们最后胜利,那大晋也会给折腾得元气大伤,以后就算想要北伐灭胡,也要等到多年之后了。”
刘毅叹了口气:“凡事欲速则不达,我和无忌的两次失败已经证明了这点,妖贼虽然气势受挫,但主力还在,数量仍然庞大,现在他们故意示弱退守雷池左里,就是想用他们最擅长的水战来打个反击,我们不能上他们的当,水陆两军交替前进,步步为营,以陆军强攻来一个个拔掉从皖南到雷池一带的妖贼营寨,攻克这些城池,是最稳妥的打法。”
刘裕沉声道:“皖南那里多是山地,大军难以通行,妖贼的营寨多是依险而建,如果我们一个个地强攻,那半年时间都打不到雷池和左里,反而会让军队异常疲惫,失掉锐气,也给妖贼喘息之机,到时候他们要是先回师灭掉我们江州的部队,然后再在江州,荆南和广州一带取得大批的补给与新兵,然后再回头与我们相持,那才是我们毫无胜机了。这一战,打的就是速度,就是要用他们无法设防的大江之上的水师,直扑他们的水寨,在江上决战,这才是一举破敌的机会。”
说到这里,刘裕看向了向弥和刘敬宣:“铁牛,阿寿,如果让你们带领水师船队,一举突击,你们有没有信心和把握,一个月内,击破敌军在安庆一带的第一道水师船队,范崇民所部?”
向弥的眉头一挑:“范崇民现在有一万水师,三百条黄龙战船,两条八艚巨舰,实力不弱的,若是我们现在的建康水师,五百条黄龙战船的实力,强攻的话,能打败范崇民船队,但很难做到全歼呢。寄奴哥,我铁牛得实话实说。”
刘裕点了点头:“这是军情,来不得半点吹牛的,但范崇民带的,是建康之战后殿后撤退的船队,在收复历阳一战时,这支船队也被我军痛击过一次,损失了百余条战船,现在虽然实力犹存,但是士气低落,在这种时候殿后,会给看成卢循不在乎他们的死活,而这些船队的将士,也多是临时依附妖贼的各路水贼,渔民,并非其嫡系,他们的实力,比面上的要弱一些,如果你能发挥我们北府军不怕死,敢冲锋的风格,带头突击,那我相信,是能大破妖贼的!”
第5110章 雷霆手段震敌胆
向弥哈哈大笑道:“要是这样说,那没问题了,道规在江陵大破妖贼水军那一战,除了有小石头的帮忙外,也是靠了水师将士们悍不畏死,敢以小船冲击大舰的决心和勇气,希乐哥,你当年水战大破桓楚时,也是这样吧。”
刘毅冷冷地说道:“好汉不提当年勇,当年怎么打的,我都快记不得了。再说了,这回是你打,又不是我打。”
向弥讨了个没趣,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问错了人,马上闭上了嘴巴,不再言语。
刘裕微微一笑,看向了站在刘毅身后的几个军将,说道:“兖州刺史,横野将军刘藩听令。兖州司马,车骑将军府行参军刘粹听令。”
刘藩和刘粹对视一眼,从刘毅的身后走出,向着刘裕行礼道:“我等听令。”
刘裕正色道:“你二人即刻归属阿寿所部,作为他的左右司马,两个月内,要在建康城打造出五百条黄龙战船出来,向弥带着现有的水军战船先行,而你们则继之,要一气打到雷池左里一线。希乐啊,你的两位兄弟,要带一万左右的你的部下出征,这点你有问题吗?”
刘毅冷冷地说道:“你是大帅,你说了算,不过,我想问一下,连我的两位兄弟也出征了,那我是不是要做点什么呢?”
刘裕点了点头,说道:“请不要急,后面一定会安排上你的。不过,现在我还有没安排完的兄弟,希乐请稍等一下。辅国将军孟怀玉何在?”
孟怀玉一下子来了劲头,站了出来,中气十足地说道:“怀玉在此,寄奴哥但请吩咐。”
刘裕微微一笑,说道:“怀玉啊,这回的建康保卫战,你可是威名赫赫啊,斩杀登陆敌军最多的,就数你了,到了后面,妖贼只要见到你的旗号,就不敢上岸送死了,这些功劳,我还没有奖赏你呢。”
孟怀玉笑着摆了摆手:“那是因为我处在新亭这样的要塞里,本就是易守难攻,占了个地利的便宜罢了,不过,这回你们都一个个出征了,我当不了先锋,那起码也让我打个侧翼吧。”
刘裕点了点头,说道:“宁远将军蒯恩,建武将军王仲德听令。”
两个早已经等了很久,巴巴地看着刘裕的家伙,面露喜色,越列而出,和孟怀玉站到了一起,刘裕沉声道:“大壮,仲德,你们两位率本部兵马,和怀玉一起,从陆路出发,作为大军的侧翼行事,我料妖贼在皖南的陆地山寨和要塞,不会留下精锐部队防守,多是临时投靠他们的地头蛇们,一旦水师那边进展顺利,你们的攻击动作作得凶猛一些,那很多地方,会不战而降。记住,虽然你们只有一万兵马,但要摆出三万大军的旗号出来,一路鼓行而进,所过之处,降者赦免封官,不降者则破寨屠戮,鸡犬不留。”
孟怀玉的脸色微微一变,疑道:“寄奴哥,你不是一向行仁义,尽量避免过多的杀戮吗?妖贼的寨中也有不少老贼押阵,不会全让新附的地头蛇们守大寨的,若是给老贼逼着抵抗,那其他的寨丁最后也要跟着斩杀吗?”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慈不将兵,我们现在需要的尽快地平定叛乱,这样缩短战事的时间,才能救更多的人,水军沿江而进,一旦击垮了范崇民所部,就能直冲雷池,左里,这时候,需要陆军跟上,在沿岸扎营,维持水师的侧翼,并让其有建立水寨的地点。”
孟怀玉笑了起来:“我明白了,陆军不能落后于水师的速度,所以要一路立威,无论是鼓行而进,还是虚张兵力,都是为了最快的速度吓跑沿途的妖贼守军,至于抵抗则屠,那是为了更快地摧毁妖贼的意志,让其不敢据守顽抗,屠一寨而吓跑十寨,百寨的贼人,如此才可迅速地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