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眼瞟了眼挂钟,“行,今天先这样,早点休息。明天我再来说服你。”
“那我先预告一下,明天我也是这个答复。”
阿奎那正欲起身,闻言又坐了回去,瞪眼看着他:“我真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抵触?”
“我也想不明白,你费这个劲儿干嘛。”
“我已经和你说过了。上个礼拜,你的前科违法记录消除申请已经通过,但是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你得开始积攒公益服务时长,最好能取得两项以上的职业技能认证,这样就能把整个考核期限缩短到半年以内。等到时长刷满、通过考核,你就可以拥有纯白无暇的履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比如,你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劳动局备案登记找工作,再也不会有用工单位会因为前科记录拒绝你,这多好呀!”
“早几年或许是吧。不过现在我用不着了。我已经有了能糊口的营生。我巴不得一辈子不上班呢。”
“海戈,难道你不喜欢劳动吗?你简直是劳动的楷模。”
“我喜欢为自己劳动。去资本家那儿上班可不叫劳动,那叫当牛做马。”
“行,你不想去上班也无所谓,这都是之后的事。你先按照日程表把既定动作做了,每周三到五次的基础课程和社区公益劳动。花不了你多少时间。”
“所以我现在还得去上课?要去学什么?如何正确使用虚拟语气吗?”
“这并不是简单的扫盲班……涵盖了就业培训、心理辅导、法律常识、社会交往技巧等等……你每周拨几个小时去一趟,不也挺有趣的吗?”
“我会去的——等我七老八十,牙都掉光了的时候就去。记得给我一对毛线针,我还可以一边上课一边织毛衣。”
“……听着,这没你想象得那么枯燥无聊。而且,那些文化知识并不是重点。你可以把它看成这个体制的‘投诚证明’,表示你已经洗心革面、归顺诚服,愿意在自己的脖颈上套上项圈,再也不会冲出去咬过路人的屁股了——喂,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说话?”
“有。本来我只是一般不想去,认真听你说完之后,我现在是十分不想去了。”
阿奎那暴跳如雷,拍案而起,恼道:“你这家伙!怎么说也不听!你就那么想做野生动物吗?怎么着,非得在外面游荡!就那么爱吃垃圾?爱喝屋檐上面滴下来的雨水?想和其他野猫打架、被弄得一身伤、被搞大肚子在冰冷的桥洞下面生猫仔?”
海戈头也不抬,慢悠悠地说:“我也没有凄惨到要接雨水喝的地步吧。而且我不是刚做的皮埋吗?再被搞大肚子也不容易了。”
阿奎那额头上青筋直跳,被气得火冒三丈:“是我的错觉?还是你最近确实变得很会顶嘴了?”
“我只是有话直说而已。”海戈淡淡地说,“你看,我还是个文盲就这么能顶嘴,要是等我学成归来,岂不是要把你气死?还是别学了吧。 ”
阿奎那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手指着他抖了半天,一扭头气急败坏地走了。
阿奎那小发雷霆,生了一晚上闷气。第二天醒来,对海戈例行冷战了一整天,海戈则例行对此乐得清闲,毫不在意。
不过他很快发现,阿奎那虽然嘴上不再啰嗦,行动上却显然没有放弃。形形色色的学习班宣传单、机械维修杂志、普法手册,被超不经意地散落在餐桌、沙发、台面上,等着海戈收拾卫生的时候去翻阅。
海戈视而不见,由着它们越叠越高,成为一小簇心照不宣的霉菌。
这天晚上,阿奎那在书房伏案读书。海戈走到他书房,把一件东西交给他。
阿奎那颇有些讶然地拿起那只圆柱形的物件端详着,磨砂外壳,又实又沉,像是一枚轻便型手电筒。
“这是什么?”
“改装过的电棒。”
阿奎那抬眼掠了他一眼,“是合法的吗?”
海戈面无表情地说:“好问题。等下次小黑巷子里有人冲你掏裤裆的时候,你可以先问一问他那玩意儿有没有经过审批备案。”
阿奎那一怔,心内又气又好笑,一时不知道怎么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