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未做打扰,顺手从案头抽了本《六韬》,拿在手中翻看。 书页翻动间,一缕青丝垂落在九鸣执棋的腕上,像极了棋局中未定的劫争。 九鸣垂眸,瞧见她安安静静地看书,问道:“七小姐喜欢研习兵法?” “也不是很喜欢。你的心愿不是天下太平、海晏河清吗?我查查看,如何才能实现。”宋昭一本正经道。 其实她就是找个借口赖在九鸣身边罢了。 九鸣似乎轻笑了一声,未再理会,继续专注下棋。 宋昭左右看了看,从旁的地方拿来一柄烛火,放在小几旁,又将其调亮。 “你眼睛还没好,不要太费神,不若我读书给你听听?”宋昭认真道。 九鸣未说好,也未说不好,偏过头捏着黑子举棋不定。 宋昭只当他答应了,高高兴兴翻出《六韬》的守国篇,朗声道:“文王问太公曰:‘守国奈何?’太公曰:‘斋,将语君天之经,四时所生,仁圣之道,民机之情。’王即斋七日,北面再拜而问之……① 许久未看书,又是读这种拗口的文章,甚是枯燥无趣。宋昭没读几页,便心不在焉起来。 她脱掉鞋子,爬上软榻,半跪着伸手扳过九鸣的大腿,让他放平。又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九鸣,随即躺下,将头枕在了他大腿上。 “你专心下棋,我歇一会再读。”宋昭说着,将书拿在手中,翻来翻去,准备找一篇不那么拗口的来读。 九鸣慌忙捏住自己的衣袖,生怕盖在宋昭脸上。大腿上一阵灼热袭来,当场让他僵了身子,一动不动。 宋昭则拉开他的衣袖,甜甜道:“夫君,你们兰溪都有什么好吃的点心?你从前在家时,都喜欢吃什么?明日我亲自给你做可好?” 坊间都说“欲得郎心,先饪佳肴”,本姑娘连灶台都下了,他应该会感动的吧?宋昭心里道。 九鸣低头瞧她一脸天真的模样,眼神不禁瞟了一眼她的手指。晌午洗衣服还娇惯地说手指冻伤了,这会子又打算亲自做饭了?若明日手指上再划开个口子,是不是也要他负责? “君子不耽口腹之欲,不必亲自下厨。”九鸣干脆地拒绝了她。 “难道你就不想尝尝家乡的味道?我想寻一位擅长做兰溪菜的厨子,专门给你做菜。”宋昭急忙补充道。 “不必麻烦,浪费……” 九鸣本想说浪费钱财,可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 宋昭却听懂了话音,遂又想起了那个“百金来偿”的结。便拉了拉九鸣的袖子,嘟着嘴,似嗔似怨道:“原来你是在生这个的气。我画舫中的那话的意思,并非看轻你,我只是……只是……” 她突然红了脸,一双眸子也悄悄染上了红晕。 “只是什么?”九鸣放下了棋子,伸手揽住她的肩,将她往上拽了拽,防止她掉下去。 宋昭却顺手就攀上了他的腰,得寸进尺地赖在他怀里,将头埋进他胸膛,闷闷道:“那日那般情景,已经很是失礼了,情急之下,那般说……只是怕你不要我了……” 这话真真假假尚不清楚,但瞧她羞怯的模样,九鸣几乎当真了,却还是质疑出声:“你们叶府是专做药材的,像‘醉春风’之类的毒物,你竟不知如何解吗?你荷包里的药呢,也不能解吗?” 九鸣权当自己不知道护心丸的事。 “荷包里是护我心脉的药。我自小心脉有损,是以常备此药。‘醉春风’药效很烈,寻常解毒的法子没有用,况且我有心疾,只能与你……如此才能不伤身子。”宋昭解释道。 见九鸣沉默,似乎不信。宋昭只得拿出杀手锏,摇晃着九鸣的手臂,用撒娇的语气道:“反正你我已有婚约,迟早都要在一起,只不过早一日罢了,若你在意,不如我们提早办一场婚礼。” “只是这样一来,我父兄赶不上吉日。你愿意吗?还是说你不愿意?是不满意我们的婚事?还是不满意我?” 宋昭想着,她与九鸣已经生米煮成了熟饭,再说那些也应当顺理成章了,还需计较吗? “但自古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高堂不在,你父兄未回,如何能提早成亲?”九鸣道。 宋昭眼睛一亮:“这么说,你是答应我们成亲了吗?既然答应了,为何还在生我的气,那百两金子,我给你就是了。” 九鸣呼吸微滞,眼神随之黯淡下来:“若那日我没有出现呢?这不是百两金子的事情。” 宋昭仰起头,神情坚毅,语气诚恳,一字一顿道:“若你没来,我就跳进湖中,即便是我毒发而亡,也不会让旁人占了我去。” “你信不信我都不打紧,我那日说与你有婚约,便是认定了你。还有就是,我只要你,也只能是你!” 她的眼睛直直望着九鸣,不躲不闪,说出去的话铿锵有力,不似作伪。 “为何一定是我?”九鸣垂眸,心中却已起波澜。 宋昭莞尔一笑,“因为我喜欢你啊!”W?a?n?g?址?F?a?B?u?y?e?i??????????n?????????????????o?? 闻言,九鸣忽然眉峰一挑。昨夜执着地想要寻找的答案,就这么被她轻飘飘地说了出来,显得昨夜自己辗转难眠成了笑话。 明明昨日,她对赫连信更心动,不惜与他演戏让赫连信吃醋,在赫连信走后还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碰都不准自己碰,如果那都不算喜欢,他这又算什么呢? 一夜夫妻?露水情缘? 喜欢,怎么能这般随意就说了 出来。心意,怎么能这般宣之于口。她嘴里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九鸣忽然冷了脸,将她扶起,冷漠道:“夜深了,七小姐还是回去吧,再待在外男的房间,不成体统。” 宋昭觉得莫名其妙,明明刚刚还很温和,怎么一下子又翻脸了呢?真是阴晴不定! 她将自己刚刚说过的话,迅速在心里过了一遍,她有说错什么吗?难道还是百两金的事情? 宋昭不甘心,抓住九鸣的手,急着辩驳道:“你放心,我说话算数,百两金绝不会少你的,不信,我可以给你立字据。” “你在说什么?”九鸣皱眉。 “我这就去写。” 宋昭转身来到后面的书案前,摊开宣纸,刚要落笔,却被九鸣一把夺了去。 “胡闹,”九鸣气道,那些床笫之间的玩笑话,怎么能堂而皇之地写出来?她是单纯呢?还是故意为之?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就是不肯信我。”宋昭委屈至极,声音里都带着哭意。 九鸣转身就走,衣袖却被宋昭拉住。宋昭眼泪汪汪的,不肯松手。 九鸣咬了咬牙,将她抱坐在书案上,目光与她的眼睛平齐,认真问她:“你当真喜欢我?非我不可?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与我重修旧好,再续画舫之夜?” 宋昭红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