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放下般。看来,他赌对了,父皇对忠勇侯没了杀心,否则也不会对宋世子说要好好问问他这等话。 宋昭确实听出了话中的意思,才故意在御书房喜形于色。她清楚父亲年少之事,今日觐见加以利导,勾起永庆帝回忆起与父亲年少时的情谊,为父亲开脱。 她今日在宫门口等了足足一日,朝堂上下都看在眼里,若不喜形于色,怎么让那些人知道永庆帝还挂念着父亲,怎么能让永庆帝知道,忠勇侯世子只是一个单纯且不谙世事的纨绔。 好在,这步棋走对了。不管永庆帝如何治罪父亲,至少命保住了。 父亲一直让她避开朝堂,如今她奉旨进京,时间一长,难保身份不会起疑,为长远计,还是尽快让父亲脱困,离开京都为好。 当务之急,是她的身份不能揭穿。可那个像“九鸣”的太子殿下…… 如果太子就是九鸣,为何刚刚没有揭穿她?宋昭暗自摇头,太子怎么会是九鸣?等回去一定再好好查查。 宋昭压抑着内心的不安,从库房挑了两坛酒,随着引路太监往外宫门口走。 庄严肃穆的宫道寂静无声,冻得发青的石板路上,有一层厚厚的积雪,踏上去有嘎吱嘎吱的脆响。 转过宫墙,看到太子萧钺的身影,正朝宫门口走去,身旁一个小公公举着伞,将身子遮了大半。 宋昭忽然停住脚步。 萧钺似有所感,这时候转身望了过来。 宋昭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行礼,“宋晏见过太子殿下。” “宋世子,平身吧,”萧钺清冷的声音,在风雪中传进宋昭的耳朵,越发令宋昭不安起来,连声音都像极了九鸣。 “去给世子撑伞,”萧钺命令身后的小公公。 宋昭连忙拒绝,“太子殿下身子要紧,宋晏皮糙肉厚,怎敢同殿下抢伞用。” 萧钺忽地嗤笑一声,意味深长地望着宋昭,直看得宋昭白皙的小脸涨红起来。 说什么皮糙肉厚,这谎话说得太过奴颜婢膝,宋昭即便扮作男子,也是南州鼎鼎有名的美男子,雪肤花貌,体态风流,可不是什么糙汉子可比的。 宋昭嘴一撇,心底突然窜出一股无名之火,忽想到此刻身在禁宫,不是她随心所欲的南州,那股郁气发不得,又骂骂咧咧憋回了肚子里。 萧钺上前一步,将伞从小公公手中接过,高举过顶,遮在宋昭的头顶上,居高临下道:“宋世子心底好似在骂孤。” 第38章 芙蓉糕翻一翻东宫的床榻 宫灯在朔风中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朱红宫墙上。细雪无声地落下,太子玄色大氅上的金线暗纹在灯下流转,如山岳般迫近的身影完全笼罩住宋昭。 她不自觉地后退半步,在积雪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宋晏不敢。” 宋昭垂首盯着青砖缝里未化的雪粒,那道居高临下的目光却如有实质般压在她后颈,凉过屋檐下的冰凌子。交叠的双手不自觉地收紧,腰弯得更低了些。 檐下冰凌突然断裂,传来清脆的声响,忽惊得她睫毛急颤,但见太子玄色麂皮靴往前半步,金线云纹堪堪停在她鞋尖前三寸。 沉重的呼吸似挟着凛冽的寒意,一寸寸碾过她耳际。那气息游走如刀,时而悬在颈侧命脉处徘徊,时而又退至令人心悸的距离。 “宋世子怕孤?” 太子低沉的嗓音裹着寒意压下,宋昭呼吸微滞,却仍维持着恰到好处的恭谨姿态。她垂眸盯着青砖上两道交错的影子——玄色蟒袍的暗影正一寸寸蚕食着她袍角。 “殿下天威,宋晏不敢僭越。” “哦?不敢吗?” 低沉的嗓音裹着几分玩味,太子的身影倏然逼近。玄色蟒袍的广袖拂过,带起一阵沉水香的风。 宋昭呼吸微滞,本能欲躲的刹那,脊背却如绷紧的弓弦般陡然僵直。她倏然抬眸,正撞进太子那双含煞的桃花眼里—— 烛火摇曳间,那眼底探究之色如刀,似要剖开她层层伪装。而她眸中碎雪浮沉,竟是不闪不避。 这时,两盏宫灯自幽静的宫道尽头处游来。引路小太监抬头乍见太子仪仗,手中灯笼“啪”地坠地,慌忙伏跪:“奴婢叩请殿下千岁!” 随行的青色官袍男子低头躬身,腰间蹀躞带的玉珏相撞清鸣:“臣,南州巡检司使赫连信,恭请殿下圣安。” “南州巡检司使赫连信?” “正是微臣,奉旨觐见。”奉旨两个字咬得格外重。 萧钺的目光如寒铁锁链,沉沉压在那躬身男子的脊背上,气氛霎时凝滞。引路小太监伏跪在地,瑟瑟发抖。 宋昭指尖在广袖中微微一松,足尖向后轻移半寸—— “咔嚓!”一声脆响骤然撕裂凝滞的空气,鞋履下的冰凌应声而碎。 她身形一晃,狐裘大氅在雪地上划出半道弧线,眼看就要坠入道旁的雪堆。 斜里突然探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铁钳般扣住她纤细手腕。玄色袖口金线蟒纹擦过她掌心,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赫连信伸至半途的手倏然一顿,五指缓缓收拢,终是垂落身侧。官靴沉沉碾过青砖上的薄雪,将霜华踏作污浊的泥水,无声渗入石缝深处。 那摊泥水倒映着破碎的宫灯,恰如他眸中一闪而逝的晦暗。 宋昭踉跄站稳,猛地抽回手腕,仿佛那温度灼人。她伏跪于地时,白玉冠下挽着的发尾垂到了胸前:“宋晏君前失仪,甘领责罚。” 萧钺负手而立,被甩开的掌心在袖中缓缓收拢,指尖轻轻捻动,像是将残留着的细腻触感一并抹掉。目光如刃般从面前的身影,扫向躬身而立的赫连信,遂开口道:“赫连大人平身吧,小全子,去给赫连大人引路。” “微臣谢过殿下。” 赫连信起身,情不自禁地朝跪伏在地的宋昭看了一眼。 青影倏然压下,一柄靛青色油伞“唰”地展开,严严实实隔断他的视线。 太子身后的小太监,这时堆起一张笑脸:“赫连大人,请随奴婢来。” 视线被伞面隔绝,宋昭只听见靴底碾过碎雪的声响渐行渐远。 “来人,君前失仪,拉下去打二十板子。”太子的声音响起,冰冷刺骨。 宋昭脸色忽然煞白,二十板子?脑中顿时一片空白,竟忘记了求饶。 “殿下饶命,奴婢知错了,殿下……”原来是那个跪伏在地的小公公,为赫连信引路不小心砸了灯笼。 声音戛然而止,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拖拽着重物的声音,渐渐远去。 宋昭没有回头,后背被冷汗浸透,风掠过耳畔,卷着细雪扑簌簌打在伞面上,又凝作冰水,顺着伞骨滑下。 “嗒。”一滴雪水坠入她后颈,沿着脊骨蜿蜒而下,凉意刺骨。 膝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