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径自踏出殿门。 夜风卷着残酒幽香,透着刺骨的凉意,宋昭不由得拢了拢衣襟。 她在梅园外缓了半刻钟,才觉自己心里好受了一些,向宫人寻问更衣的偏殿,便朝一旁的小道而去。 天边挂着一轮残月,也不知南州现在冷不冷,阿宴和楚楚怎么样了,巫医应该快到盛京了,还有父亲…… 来到偏殿,门口挂着昏黄的宫灯,宋昭左右张望一圈,见四下无人,便悄悄走了进去。 梳洗过后,宋昭刚要准备出去,忽听殿内似女子娇喘一声,紧接着窸窸窣窣床帐翻滚的声音。 宋昭神色骤变,急忙闪身隐于朱漆廊柱之后。她屏息凝神,连腰侧的玉佩都死死攥住,生怕发出半点声响。 里面女子的娇吟声断断续续传来,她只觉面颊烧得厉害,连带着后颈都沁出一层细汗。早知如此,方才就该直接踏出月洞门去,何苦为躲夜风走了这偏僻回廊。 忽听得吱呀一声,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合拢着衣衫,惊慌失措地跑了出去。 那人跑得很快瞧不真切。 殿内的人却丝毫没了动静,宋昭略等了等,见还是没有动静,便大着胆子,悄悄踮起脚尖,准备从旁边小径溜出去。 谁知,刚到门口,却被一股大力猛地拽入殿内。 那人一股酒气,反手合上门扇,钳制着她的手,将她抵在了宫墙上。 “太子?” 借着廊下的宫灯,宋昭瞧见萧钺眼中的寒芒。 “怎么是你?” 萧钺眼底一片猩红,见到是宋昭后明显一愣,双手不自觉松了力道。 “你……”宋昭启唇,忽又止住了话,她有什么立场质问太子? 萧钺这时却逼近她问:“你还想嫁给赫连信?” 他像个没事人一样,突然提起刚刚大殿上赐婚一事。 宋昭后背抵在冰冷的宫墙上,只觉得一颗心也跟着凉透了。 “殿下明鉴,臣刚刚是身不由己……” “你撒谎。” 太子修长的指节抵上了她咽喉,像是要将她的脖颈,狠狠握在掌心一样。 “你方才在殿上的眼神,分明是想认了这桩婚事。” 宋昭闭了闭眼:“祖父临终前……的确提过两家婚约之事……” “呜……呜……” “我不要听!” 宋昭的呼吸忽然被夺了去,将那半句婚约的话,一并逼回了她肚子里。 萧钺低下头不管不顾地吻着她,像是要狠狠地惩罚她一般。 “你是孤的人,有婚约的也是孤!” 宋昭只觉得嘴唇发麻,太子这话,她只当是一句疯话,并未体会其中的深意。 第53章 又心软“九鸣,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冬日的梅园覆着一层薄雪,枝头红梅却愈显精神,点点朱砂似的缀在素白之间。 佳宁郡主披着狐毛斗篷,踏着积雪踉跄着朝偏殿而来,宫人和贴身伺候的丫鬟远远跟在身后。 刚刚在大殿之上,她坐在柔嘉公主身侧,将太子进殿后的一举一动全都看在眼里。 她知道,太子为了避嫌,在人前从不与贵妃争风,这次却出言维护自己的属官,那个男生女相的忠勇侯世子! 想到这里,佳宁郡主脚步一顿,一阵眩晕袭来,刚刚喝进去的一壶酒,险些呕出来。 梅园极静,唯有风过时,梅枝轻颤,抖落几粒碎雪,簌簌地坠在她的肩头。 她恍若未觉,猛然想起那则荒唐的流言——钺哥哥怎么会喜欢男子?定然是有人诬陷! 当初自己恨不得杀了散播流言的人,却在这一刻的信念轰然倒塌。她并不了解太子,那日她去求他不要嫁人,一向温润如玉的哥哥第一次凶了她,板起脸来,陌生又可怖。 或许太子本就是那样的人,只不过是自己将他想得太好了而已。 宴上,她亲眼见到不少闺秀与太子搭话,而他则来者不拒,还饮了不少的酒,却连一丝眼风都未给她! 太子风度翩翩与闺秀们说话,可眼神……却总是不经意地寻找宋世子的身影,见对方出了大殿,也跟着走了 。 佳宁伸手折断一枝梅花,嘴角勾起讥讽的弧度。太子掩饰得很好,却逃不过她的眼睛。 她稍稍缓了缓,等眩晕过后,复迈步前行。 刚行几步,就见一红衣女子,穿着夹袄未着披风,从偏殿门前的小径跑了过去,像是后面有什么人追一样,张皇失措,竟没有发现隔着几棵梅树的佳宁等人。 佳宁只觉得眼前一晃,人便没有踪影,招手问自己的丫鬟,刚刚跑过去的是谁。 “奴婢瞧着,倒像是钦天监监正的嫡女赫连瑶小姐,她今日穿了一件绯红缎面小袄,绣着应景的梅花。听大殿中的议论,那绣工是顶好的,有人还问赫连小姐是哪家绣坊绣的。” “赫连瑶?”佳宁迟疑地问了一句,紧接着又“啊”了一声,“她是不是那个……那个在大殿上说与宋世子有婚约的人?” 宫人很有眼色地上前回话:“回郡主,是皇城司指挥使赫连信的堂妹。” “原来是她,走,去偏殿瞧瞧!” 佳宁郡主是追着太子而来的,可是梅园中的小径太多了,她又醉了酒,晕晕沉沉绕了一圈才走到了这里。 一行人匆匆而去,却不知梅园深处,那个绯衣女子隐在树后,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见佳宁郡主走远,她这才拢了拢衣服,将凌乱的发髻整理好,悠闲地朝疏梅殿走去,远远瞧见赫连信恰巧走了出来。 “兄长,”绯衣女子紧走几步,满眼都是笑意。 赫连信冲她不经意地摇了摇头,似不满道:“去哪里了,怎么也不披件衣服?”转头让跟着自己的宫人去殿内取赫连瑶的披风。 赫连瑶收敛笑容,等宫人走远,低头道:“事情已经办成,佳宁郡主此刻已经去了偏殿,只不过……”她犹豫一瞬,方道:“偏殿的郑三公子,怎么处置?房间内放了迷香,他一时半刻醒不过来。” “郑修德?”赫连信眉头微凝,“怎么是他?” 赫连瑶懊悔道:“不知他怎的突然冲了进来,我……我一时情急……” “他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没……没有!”赫连瑶连连摇头,“我出来时,宋晏就躲在一旁,并未出声,太子是后到的……” 这时宫人取来了披风,赫连瑶立刻噤声。 赫连信从宫人手中接过披风,亲自为赫连瑶披上,看到她裙摆上绣的红梅沾染了点点泥水,皱了皱眉,低声嘱咐道:“宴席散后,速速回府,不用等我。其他的不用担心,若有人问起……” “兄长放心,阿瑶知道怎么说。”赫连瑶忽然伸手攥住他的手,眸中光华流转:“阿瑶回府等着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