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欲来,乌云将整片花林笼在昏沉的天色里。
祝之渔找个借口支开辛雪霁,独自走至园圃深处。她双手合掌,运转灵力。
山风卷着土腥气撞进林子,枝头的杏花簌簌往下掉,漫天纷飞的花雨应力而动,在空中旋作一阵阵风暴,飘落竹筐。
祝之渔摊开掌心,发觉自己控制草木的能力似乎更强了。
带来的竹筐很快堆满花瓣,少女心满意足,俯身抱起满满当当的竹筐,正要往回去寻找辛雪霁。
玄铁箭矢擦着发丝钉入树干,祝之渔被一道疾影猛地撞了个满怀,抱着的竹筐“当啷”滚落。
满捧的绯红云霞霎时泼洒天际,祝之渔被人撞得脚步踉跄,她扶住老杏树,眼见着收集的花瓣化作漫天粉雨,惊起雀鸟扑棱棱掠过枝头。
“太过分了,”花雨遮掩视线,她冲着对面那道模糊的人影质问,“谁呀,这么冒冒失失的!”
白衣少年踉跄着闯进杏花深处,鸦青睫羽沾着碎雪似的花瓣。
“你赔我……”祝之渔未尽的话语突然凝在喉间。
少年白衣沾血,跪坐在散乱的花瓣间抬头望着她,墨色眼瞳映着纷扬落英,倒比枝头初绽的红杏更艳三分。
“……寂临渊?”
祝之渔快步走到他面前:“真的是你?”
少年冷静地望着她。
“缘分啊,你主动送上门来了。”祝之渔的声音微微颤抖,她俯下身,突然——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打落少年半边面具。
“你看看你闯的祸!”少女指着满地花瓣,义愤填膺。
寂临渊震惊,缓缓抚上面颊。
“你给我收拾好……”
“那小子往这边逃了!”
“追!”
祝之渔一怔,身前的白衣少年突然一跃而起将她扑倒在地。
又一支箭擦过鬓边,“铮”一声深深钉入身后树干。
“有人追杀你?”祝之渔反应极快,她推了推压在身上的躯体:“我嗅到了血腥味,你受伤了?”
少年不语,沾着血迹的手指突然按住她裙裾,撑地跃起。
白衣沾血,他连一把像样的剑都没有,身姿掠过杏林时,顺手折了一杆花枝作剑使用。
春日杏花吹满头,寂临渊孤身闯入花林深处,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你当心。”祝之渔对他那根花枝的战斗力持怀疑态度。
话音未落,追兵铁甲相击的铮鸣已穿透花雾。祝之渔后退半步,鞋履踩碎几片绯红花瓣。
“好生眼熟,”她依稀记得这些追兵的面容,“你们是宣德侯府的侍卫吗?”
追兵手持利器将她团团包围:“小丫头,既知爷的来历,还不老实交代,方才可有看见一白衣男子穿过杏林。”
“有的,”祝之渔装模作样思考半晌,指向相反方向,“逃去了西边。”
“成,”侍卫拿剑架在她颈上,“你也跟我们走一趟,若是捉不住那小畜生,便拿你回去交差!”
“过分啊,跟我有什么关系?”祝之渔震惊,“你们拿我当冤种替罪羊?”
“少废话,小嘴叭叭的。”侍卫没耐心,掏出布团就要上来堵住她的嘴。
“辛姐姐救我!”祝之渔推开这群莽夫的手,突然喊出声。
“祝姑娘!”一道紫色身影飞奔而至,“你们放开她!”
见有人赶来解围,花枝遮掩的园林深处,一杆尖锐的木箭悄悄撤了回去。
侍卫们一见到辛雪霁,顿时被削去了气焰,慌张起来。
辛雪霁匆匆忙忙给少女松绑:“颠倒是非,欺负良家姑娘,我定要禀告侯爷!”
“姑娘饶命啊!”一众武夫哀声求饶,“我等……小的不知她与姑娘相熟,无意冒犯……”
“无论她是谁,都不得胡乱捉人顶罪。”辛雪霁气愤。
“是,姑娘教训得是,滚,小的这便滚!”一群人慌里慌张抓起武器,朝着祝之渔指向的方位奔去了。
祝之渔余光瞥见一角白衣,一转身,便不见了那少年的踪影。
“唉?他人呢?还没交待他小心提防天镜宗的追杀呢。”
祝之渔无奈摇头,重新收拾满筐杏花,跟着辛雪霁走了。
在她身后不远处,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压低花枝,露出少年藏在阴影里的面容。
寂临渊在暗中窥探她的身影。
少年眼尾洇着薄红,唇色却苍白如新雪。染血的指尖捏住方才她裙摆上沾着的花瓣,将那片残瓣含进口中,含着血狠狠嚼碎。
有人见到他的脸了。
寂临渊抬起手背蹭去唇角血。
得把她杀了,以绝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