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微弱的呼吸平稳了许多,心脉较之方才跳动得也更有力了。
祝之渔仔细感受着掌心的颤动。
原来鬼王的心脏也曾这般鲜活。
“你……在摸什么……”季行止眼眸微睁,望着伏在胸膛间的少女。
“嗯?被发现了。”祝之渔心虚,将手缩回,“看什么看,救命之恩如同再生父母,叫爹。”
爹……?
少年的情绪突然剧烈波动。他皱紧眉心,猛咳几声再度昏厥过去。
“小气鬼,玩笑而已,怎么这么激动。”祝之渔撑着床榻,坐起身来。
耽搁半晌功夫,不知不觉间天色大亮了。
街头巷尾传来阵阵热闹的吆喝声。
“祝姑娘。”
辛雪霁隔着门扉问她:“姑娘醒了么?”
“哎,醒了。”祝之渔给少年盖上被褥,匆匆回身应声,“姐姐稍等,我这便过来。”
医馆开门,迎来新一日的忙碌。
祝之渔一踏出医馆的门槛,便敏锐察觉到今日的形势不同以往,十分古怪。
长街上成群结队的官兵来回巡逻,频频拦住过路百姓盘问。
“喂,姑娘,见过这个人吗?”
一人拽着画像蓦地晃在她眼前。
祝之渔望着那张七分相似的面容,镇定地摇了摇头。
“没见过,不认识。”
“你再仔细想想,这可是朝廷通缉的要犯,若是不小心漏掉了线索,官爷拿你问罪!”侯府的兵卒态度凶狠,沿街任意抓人审问。
祝之渔认真地思索一番,郑重答道:“真没见过。”
“小爷我……”那兵卒品性恶劣,最喜调戏欺凌小娘子,眼见祝之渔孤身一人,他正欲再发作,突然被同伴按住。
“你小子色胆包天!”那人咬着牙道,“这姑娘跟着辛娘子,上一回老子误闯杏林就栽她这儿了,被世子爷好一顿罚。”
“甚么!”兵卒脸色霎时一变,慌里慌张收起画像。只是畏惧主子威势,并未向少女表露半分歉意。
他很快又物色到了新目标。
看着便是惯犯。
“没礼貌。”祝之渔站在街角,悄声念诀,掌心催动灵力。
“草木有灵,引吾神膺;四时成序,敕令通明。”
平坦的地面微微漾开波澜,不易引人察觉。
花树繁茂,根茎深埋地底飞速窜行,突然破土而出,绊住那人脚步。
喧嚷的长街中心爆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兵卒匍匐倒地,命根子被断木扎透,身底洇开鲜血。
“我还未成婚啊——!”他痛得死去活来,哭嚎声不绝于耳。
“呸,登徒子,这叫作报应。”被他调戏的小娘子啐了一口唾沫。
惨叫吸引了越来越多的百姓,众人里里外外围观他,或是嘲笑,或是指责。
“嘶,小祝姑娘好厉害的手段。”
折扇带起微风,拂动祝之渔的鬓发。
她循声抬眸,只见鹤寻以扇抵唇,眼底漾着戏谑的笑意。
“神君来寻我,是又有什么要事么?”祝之渔问
鹤寻掩唇低笑:“夜感风寒,故而前去寻医诊疾,途经此处,碰巧就撞见了……”
他瞟一眼街头的惨状,耸了耸肩。
“寻医诊疾?”祝之渔蹙了蹙眉,“神君这借口未免太假了,神仙怎么会生病呢?”
“啊,的确是借口,”鹤寻道,“不过神仙也会生老病死。身归混沌,仙体陨落,只是寿命比凡人长久得多,终也难逃消亡。”
“竟然如此?”祝之渔头一回听到这种说法。
鹤寻颔首:“不错,故而人间帝王追求长生之法,神界亦在追寻枯荣转生之道。”
“万物如草木,有其枯荣规律。你我皆沧海一粟,唯日月得永恒。若是强行追求不死不灭,岂不违背自然规律?”祝之渔问。
“这倒是……”鹤寻微怔,倏尔眼底含笑,恢复如常,“小祝姑娘心思灵通,这倒是在下未曾想过的道理。”
祝之渔停下脚步:“你要随我一同去辛姑娘的医馆诊疾么?”
“正有此意。”鹤寻摇着折扇,踏过门槛。
“小祝姑娘,”他叫住祝之渔,含笑拿折扇遥遥点了点楼上方向:“房里有人啊。”
“神君莫要告知旁人,”祝之渔在唇前竖起手指,“他伤得很重,待到伤势好些了,我便会放他走。”
“这便是你不愿同我即刻离开的原因?”鹤寻敛起笑,靠近祝之渔。
“倒也不是,”祝之渔召出菩提木,“如神君所见,魂灵夙愿停留于这一时空,待到了结一切,我自会回去。”
“你本可以抛却这些羁绊,直接离开。”鹤寻道。
“但我不愿辜负。”祝之渔不假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