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那名少女能近寂临渊的身,拿捏不了疯犬,拿捏能拴住他的锁链便好了。
即便宣德侯世子不点明,祝之渔也猜到了自己的价值所在。
她刚想出声拒绝,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自她背后伸出,先一步罩在眼前撂下车帘,阻断外界的纷扰。
“不去。”寂临渊撑在窗前,漫不经心直接代祝之渔拒绝。
“这……”女使为难。
不消多时,帘幕外传来一阵窸窣脚步。
“殿下。”是宣德侯世子的声音。
“殿下见谅。臣喜事将近,夫人远嫁京都,身无所依,请求祝姑娘陪伴身侧,以慰思念亲故之情。臣不忍夫人伤情,故而请祝姑娘入侯府小住些时日,不知姑娘意下如何?”男人陪着笑,进退有度。
祝之渔抿了抿唇。
“不去。”寂临渊冷声道。
“祝姑娘可否再考虑……”
“不去。”寂临渊不近人情,仍旧一口回绝,冷冷打断他的话。
宣德侯世子敛起脸上的笑,挑明态度:“可是殿下,依照如今的形势,即便您有心,也不能把祝姑娘带入宫中。”
寂临渊掀起眼帘。
“恕臣直言,圣旨还未降下,您如今自顾不暇,遑论堂而皇之地将一名来历不明的女子放在身边?”
宣德侯世子循循相劝:“何不将祝姑娘留在侯府,臣来将一切处置妥当,给祝姑娘安排一个合适的身份,再名正言顺地送入宫中,姑娘以为如何?”
祝之渔没什么打算。她来京都是为了渡引亡魂归还夙愿,本就无意牵涉进朝廷争斗之中。抛却宣德侯世子的私心不谈,待在侯府是个还不错的选择。
她给寂临渊留下了保命的项链,只要他自己不作死,暂时不会有什么致命危险。
“听你的,”寂临渊望着她微笑,“去吧,随你心意。”
意外的耐心又善解人意,全然不似祝之渔印象中的偏执男鬼。
“此话当真?”祝之渔将信将疑地回头看了一眼。
她起身撩开车帘,另一只手突然被男人冰冷的手掌握住。
祝之渔一惊,低头望去,却见寂临渊紧攥着她的手比铁钳还难掰开。
“去吧,随你心意。”寂临渊分明在对着她微笑,手掌力度却越攥越紧,唇角挂着的笑让人打心底泛起冷意。
祝之渔用一种古怪的眼神幽怨地盯着他。
“不走?”寂临渊倾身凑近。
分明不给人选择的余地,还要故作温柔,颇有风度地询问:“因为舍不得我么?”
这人简直坏透了。
“嘴上说得好听,你倒是松手啊。”祝之渔挣了下手腕,没挣脱。
“别磨叽了!”她拔高声音,震得马车外众人愣愣不敢出声。
寂临渊眉峰一挑,眸底情绪变得有些晦涩。
他缓缓松开了手。
***
侯府给祝之渔的待遇不错,吃穿不愁,日常便是帮着辛雪霁筹备成婚的一应事宜,合欢扇挑选哪个样式,婚房又当如何布置,喜烛如何摆放。
日子一天一天过,祝之渔待在深宅之中,头一回生出郁闷的情绪。
层层院落,高高院墙筑成牢笼般的四方世界,消息很是闭塞,她不仅无从得知寂临渊那边情况如何,连自己打探消息追踪亡魂的夙愿都受到束缚。
祝之渔控制院落里的海棠抽长枝条,助自己跃出深宅。
她坐在高高的院墙上,回头望向封闭的院落。
祝之渔有灵力相助,能够翻越四方宅院,可是后宅女子似乎只能永远囿于这里了。
是个好去处吗?
她望着远处辛雪霁一行人的笑颜。
或许是吧。
时代固有的局限性造就特定时期的世情风貌,来自另一个文明维度的祝之渔不愿以她的眼光去高高在上贬低礼教时代的女子。
人各有志,无论是名扬天下恣意潇洒的女子,还是深宅里默默无闻、治家教子的妇人,都同样值得钦佩。
祝之渔纵身轻盈跃下高墙,将府邸远远抛在身后。
白绫寄托的夙愿带着她走街串巷,踏上最繁华的那一条长街。
祝之渔渐渐觉察出异象。
她已经望见巍峨宫殿的一角飞檐了。
若是沿着这条通天大道继续前行,最终到达的地方便是皇宫。
皇宫?
莫非是前朝某位被赐死的宫人,怨念不散,托她来寻仇?
祝之渔不禁打了个寒颤,她曾听说过深宫里香消玉殒的鬼故事,譬如失宠的妃嫔被逼至疯癫,或是溺死在井底。
可怕,这一回还要去渡引亡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