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冻,守山人怜悯他们,匆匆应声“好”取来厚衣披到他怀中女子身上。
只是松手时倏然一愣,这才看清楚,那姑娘面无血色,眼眸紧阖,似乎已没了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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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临渊是没有温度的鬼魂,他的手是冷的,身躯也是冷的,温暖不了少女的身体。
祝之渔需要生人的气息去维持这具肉.身继续存在,每行至一地,鬼王便会为她讨一身衣。
斗篷覆上少女耷拉的脑袋,寂临渊帮她系好束带,不忘打了个漂亮的结,就如从前照顾年幼的祝之渔那般悉心。
仔仔细细掖好衣角,确保寒风不会钻入空隙冻着她,寂临渊这才小心翼翼将人背至肩上。
祝之渔垂着头颅,下颌硌在他肩骨上,随着步伐一颠一颠地磕碰,像从前伏在他肩头打瞌睡那般。
仿佛只需唤上两声,少女便会嘟囔着悠悠转醒,揉着惺忪睡眼朝他发泄起床气。
寂临渊神色怔怔,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他轻声唤着祝之渔的名字,唯恐扰了她的好梦,又想将她唤醒。
祝之渔自然不会给出回应。
千山寂静,人迹湮灭,回应他的只有无边风雪。
“该走了。”靴尖陷进积雪,寂临渊对着呼啸的风雪自顾自说着话,“天下之大,你的魂魄,究竟散落在了何地。”
他抹了把脸,掌心湿漉漉的不知是雪水还是什么。
“怎么办,我找不到你了……”
“鬼域,人间,妖域,神界,百年间徒步跋涉数万里,四海八荒遍寻不得,我快疯了……”
飞雪打在眼睫,寂临渊腾出手把少女的头往颈窝里拢了拢:“不玩捉迷藏的游戏了好不好,我心甘情愿认输,悄悄告诉我,你把自己藏在了何地?”
祝之渔垂首,安静地卧在他手掌心。
寂临渊缓缓收回目光,望着渡口的灯笼在雪幕里忽明忽暗,渡船被寒风吹得吱呀摇晃。
“你走了,生前事一了百了,那我呢。”满目风雪,他沉声叹息,“你让我怎么办。”
独活是对生者最大的诅咒。
“不能离开我,你不能离开我,死亡也不能将你我分开……”
男鬼失魂落魄反复呢喃,折磨得自己快要疯掉。
呼啸风声突然静止。
飘至半空的雪片冻住,四境之内的一切皆在这一瞬定格。
“回来……”
“我要你回来——!”
喉间爆出嘶吼的瞬间,方圆百里的积雪冲天而起。
寂临渊抱着她独坐天地间,满头黑发寸寸褪色成雪。
鬼王暴怒之下发动禁术冻结时空,以撕毁魂魄为代价强行逆转光阴,妄图将时间倒流至祝之渔遇害之前。
殷红咒文如鲜血灌入雪野,自莽莽雪原间飞速蔓延。
寂临渊看到自己的双手开始变得透明,他毫不在意,只是将祝之渔更紧地按进怀里。
风雪重新开始呼啸,这个疯子在魂魄撕扯的剧痛中畅怀大笑。
寂临渊当然知道逆转光阴要付出什么代价,但他已经不在乎了。
“我不会让你就此死去。”他攥住祝之渔的手,在手背落下虔诚一吻,“我会让你永远记住我。”
风雪倒卷,天地震颤。
时空被强行逆转,世界在崩裂。
寂临渊抱紧她的身体,唇角勾起笑,透着疯狂。
天幕骤然裂开,神光穿透云层,瀑布般倾泻而下,光晕层层扩散,为茫茫雪野渡上光辉。
“止。”
女娲的法相于天地间显现。
强行回溯的光阴倏然停止。
“天道重撰,新律已立。若是启用禁术,将时光倒回从前,她的心血便付之一炬了。”
寂临渊想起鬼域的变化,从前暗无天日的死地灵植复苏,生机盎然。
他垂眸望向怀中少女,嗓音喑哑:“我同样不能失去她。”
“不必悲伤,”女娲捻指,“这于她而言不是死亡,而是新生,你可知她的来历?”
寂临渊缓缓抬起眼眸。
女娲道:“古有建木,盖天地之中,是为沟通天地人神之桥梁。后为黄帝所伐,史称绝通天地。”
以此为神话时代终结的转折点。
“这孩子原是建木分枝转世,通晓灵性,命不该绝。”女娲落指轻点,光辉顺着她的指尖涌向祝之渔的身躯。
神光拂过面颊,少女的身体在神光包围中逐渐缩小,化为将将萌芽的种子,落于寂临渊掌心。
“她与你前缘未尽,带回鬼域好生养护。机缘到了,花自有重开之日,人亦有重逢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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