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四个字,便要他心中的雀跃几乎满溢出来,哪里还能猜不出这是出自谁手。
他想看师尊的评价,哪怕是骂他残暴也行,哪里还顾得上装楚楚可怜的失忆少年。
谢景行对这本书的内容心知肚明,因为评价的是他的爱徒,他行文落笔处,总带着些独有的偏私,内容自然也不都是全然客观。
但圣人秉性公正,也不会违背自己的道,盲目赞同殷无极过于暴戾的手段。
于是,他也经常评价“太激进”“暴戾独断,不可久长”“高压使人生畏”等等。
虽然出身儒家,但当年的圣人是个实用主义者,他并不迂腐,以为用“仁”“礼”就能教化魔修,那纯粹有病。
这本书中的小字注解,预设了多种可能的结果与对策,也不乏阴谋阳谋,与他面对世人时的慈悲宽和截然相反。
所以他没有写落款。若是他人有幸拜读,也不会联想到这是出自光风霁月的圣人之手。
于是,谢景行把几乎挂在他身上的少年薅下来,无奈道:“殷别崖,你别闹,坐好。”
端坐书桌前的少年挺直了脊背,沉默了一下,倏尔笑道:“谢先生早就发觉了?”
谢景行站起身,执着书卷踱步,笑骂道:“你以为,你眼里的欲望,藏的很好?”
与他们这不明不白的关系一样,这场师徒大戏,情假到至深,端看谁忍不住戳破。
殷无极喉头一滚,笑了:“那您还如此认真的教本座,容本座放肆,甚至……”
那温雅如玉的先生轻哼一声,倒是说不上喜怒,道:“只是看帝尊脸皮多厚,能装到几时罢了。”
面对一个心思莫测,暴戾深沉的君王,谢景行仍然有这般耐心与温柔。明明看穿了他的居心叵测,却又假装什么也没发现,自顾自地宽纵他的冒犯。
他固然大逆不道,妄图染指师尊,但谢景行从不推拒,又怎会全然无辜?
谢景行俯下身,把他散乱的发撩到耳后,然后捏住了他的下颌,迫使他扬起脸庞。
“帝尊两千五百余年前的模样,教我十分怀念。”
殷无极抬眸,看着微微倾身的谢景行,他漆黑如深潭静水的眼眸中,涌动着不知名的情绪。
他青衣束发,面色清雅,好一个风姿卓绝的先生!
殷无极眼里,却映出了痴狂与偏执,是深埋在他的骨髓里的渴望,透入血脉的执念。
他阖眸笑了,道:“本座已经忘记那时的我,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了。”
然后,殷无极舒展了肩胛,拿起夺下的书册,从头到尾翻了一遍,书页哗啦啦作响,端正的坐姿浑然一改,更是恣意不羁。
圣人谢衍当年在烛灯下写出的一字一句,于他来说,都和蜜一样甜,恨不得反复品味。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