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极不答,啧了一声:“不想认识。”
他们魔宫四人,平日里互相嫌弃,评价对方时,都不怎么说人话。
将夜成天喊他殷老鬼,死也不肯喊一声哥。
陆机人前对他敬重有加,背后天天损他,还没事闹罢工。
萧珩更过分了,高兴时当他是陛下,敬上几分;不高兴了,就整日声称要夺权篡位,坐一坐他的江山。
但北渊帝位空悬,萧珩摄政了百八十年,还是把他给迎回来,和丢烫手山芋似的还给他,说这活傻子才干。
陆辰明神情微微一凝:“你认识平遥哥?你们的关系很好?”
殷无极端起茶盏,饮了一口,道:“一个朋友。”
他说出“朋友”这个字眼时,很轻松,很自然,极是真诚。
谢景行特意看了他一眼,当年的殷无极在仙门独来独往,旁人都觉他性子薄凉,不与人深交,仿佛无人可以走入他的心里,留下丝毫痕迹。
等到离去时,他在仙门竟然也无牵无挂,没有一个朋友。
他叛入魔门,却能与人性命相托,并肩同行。
无论是将夜、萧珩,还是陆机,都陪了他快一千五百年,比起当年的圣人谢衍,在他身边的岁月更长。也就是这样的情义,让殷无极终于肯承认,世上还有朋友这种东西。
谢景行心里百味杂陈。
他想起当年的卦象,天枢、文曲、七杀三星环绕紫微帝星。
固然煞烈,但凶途中有峥嵘之气。
他明明知道这是一件好事,哪怕自己不在,也有人能拉他一把,要他不至于自毁,不至于疯魔至死。
可这种为他人留出的特殊,哪怕只是肝胆相照的友谊,却是让谢景行心中极是古怪别扭。
他开始不适应了。
等到风雪停了,他们一同前往城东陆辰明的住处。
那是市坊的一间窄屋,位于王都的贫民区,也是三教九流的汇聚地。
路上,陆辰明对他们说了自己的身世。
他自从母亲去世,就一人居住,依靠替人抄书攒下银子,读书学习。
四周街坊皆是市井碎嘴之人,有什么新事情,皆要议论许久。
这些日子,他们就在议论,老陆家那个命硬克死双亲的小子,最近捡了个断了腿的男人回来,围着他一口一个哥哥,俨然是将他当做了失散的亲人。
陆辰明说,他是在一个死胡同里,捡到被野狗围着的陆平遥的。
青衣书生双腿经脉皆断,无法行走,衣衫之上俱是血迹,手中却紧紧握着一本简牍,眸子却狠戾至极。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