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留他的哨兵是个热心肠的人,见他年纪小,就让他可以多待一阵,等到入夜再回去。他躲在哨所里,蹭了一口热汤,就着干硬的面饼,囫囵吞了下去。
粗糙的杂粮扎着他柔嫩的喉咙,像是在吞咽砂石一样,他却半点也不抱怨,蜷缩在屋檐底下避风,实在咽不下去,就抓一把融化的雪水,冻的他整个口腔都没知觉了。
他心里盘算着应该去哪里弄钱。
半年多的积蓄,就算是再省吃俭用,从秋至冬也该折腾没了。军籍是万万不能入的,如果先生要走,他追上去便是逃兵。
除此之外,城里又有什么活可以干呢?他不能放弃,一定要学下去,他还想继续追随着谢先生,哪怕只听上一句半句,也是好的。
他也许本该用这些钱上京赶考,挣得一官半职,而非去追着一位仙师,随他横穿了大半个中洲。
但他不曾后悔。
对他来说,世上一切事情都殊为不易,而谢先生是他的唯一机会,他想要得到更强的力量,拼了命地活下去,也想要获得更多的知识,让自己的一生不至于太过浑噩。
“就算是他赶我走,我也不走。”少年哪怕饮冰吞雪,漆黑的眼眸里却有着对未来的憧憬。
因为,这世上除了谢先生,再也无人对他好了。
边城入了冬,北风席卷,越发寒彻。
第二日,少年准时到来,他穿着一件旧棉袄,抱着包裹,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外,抬手敲门。
“谢先生。”少年人呼吸间有白雾浮动,“您要的东西,我买齐了。”
不多时,屋内传来回应声。
“进来吧。”谢衍的声线温如雅玉,却有种高高在上的淡漠。
“是。”少年垂首,轻轻推开门扉,踏入屋内。
甫一进屋,他便感觉到不同,明明没有烧炭时的火燎味,一股四季如春的暖意透入躯体,让他不自觉地面色舒缓,有些狡猾地翘起了嘴角,想要多缠着先生说一会子话,蹭一蹭这里的暖意。
谢衍从来都是个讲究人,即使是在人世历练,也没有学佛家苦行僧的习惯。
他把原本空荡的屋子里堆上了符合自己爱好的家具器物,屋子外面看,并不觉异样,一旦进到屋里,才觉这里风雅幽静,处处是景,浑然不似在边城。
“边城经常打仗,所以贩卖的大多是必需的生活用品,唯有几个杂货铺子才有些旧书,都是家境没落的书生批量卖过来的,我已经全部淘换来。”
少年把包裹展开,把里面的旧书摆在桌面上,继续道:“在杂货铺还见到了几种形制奇特的乐器,觉得先生会感兴趣,学生擅自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