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平日里最是聪明,此时却是个傻孩子。
难道师父的剑落下了,他连躲都不会躲吗?
“我怎么不恨你?你觉得我真的有那么容易拿捏?”
玄衣的大魔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跪在他的脚下,忍耐着这对他来说近乎炼狱的疼痛,唇边那抹讽刺的笑,却怎么看怎么像一张绮丽的画皮,虚假空洞。
他的眸光落在地上散落如星屑的灵骨碎片,几乎麻木。
哪怕胸膛之中,血肉仍在蠕动,只要魔气回归,立即就能弥合如初,他也清楚,这不过是将他的死亡延后了一些罢了。
天劫,天劫啊。
他曾经有多期待着与天争出一条命,此时就有多不理解。
但哪怕殷无极意识到这一点,却依旧笑了,轻声道:“我恨你,谢云霁。”
谢衍的眼睫微颤,似乎听懂了他每一次说恨时,隐藏的未尽之音。
他的舌尖抵着齿列,每一次想要言爱时,都将满腹的爱欲,换成一个冰冷的恨,却极是炽烈,动人心魄。
“好,你要恨我。”谢衍终于挑出他最后一片嵌在魔体中的破碎灵骨,然后将山海剑斜着刺入地表,袖中却出现了一柄纤薄锋利的匕首。
身缠沉重锁链的年轻大魔抬起眼,眸中一片荒芜,胸口却血肉模糊。他不知道还会被怎样对待,只以为,这是他这一生最后的几个时辰,于是他竭力地去看,将每一眼当成最后一眼,将他印入瞳孔深处,生死不忘。
圣人的声音,温雅而决绝。
他竟是笑了,平静地道:“别崖,我不会让你死,接下来的日子,你必须,活着恨我。”
哪怕你恨出了毒汁,熬出血来,日夜不寐,想要取我的命,你也要牢牢记住这一日剖肉剜骨的痛。
带着对我的恨,活下来,活下来!
从这夺你性命的无情大道中。
*
佛宗年轻时,曾怜生灵苦厄,于青莲山割肉喂鹰,而后立地成佛。
他怜的是一草一木,一花一树,生灵之魂魄,无论是牲畜,还是佛子,在天平两侧尽为平等。
而圣人谢衍,于红尘之中得道,而后走上云端,如仙神俯瞰世间。
他之慈悲,乃是匡扶天下的大慈悲,他本不应拘泥于一人一事,而是该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可圣人谢衍与天数沟通,却不曾预见过这样的未来。
有朝一日,他会用修为与心血,去饲养一头随时会失控的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