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他有记忆的一刻起,他就未曾笑过哭过,不知冷热,不知爱恨,活的像是人间鬼。不,或许鬼都不像他这样,杀人如麻。
直到那一个寻常的下午,广陵城天色蔚蓝,春正好。
堂内学子昏昏欲睡,十五岁的流浪少年,嘴里叼着一块饼,扒着私塾的窗户,伸头看去。他见白衣的先生执着一卷书,缓步走在阳光之中。
他的身影逆着光,让人看不清晰,声音却极是清雅温柔,宛如当世圣贤。
先生教的是《诗经》,于是学堂中穿来稚子的读书声。
这书声琅琅,念的是: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错乱的千年光阴,又一次回到了他的身上,让玄袍的大魔也闻到了广袤大地的染血的腥。
如今,沉沉的黑云依然摧城,宛若天道的镣铐,锁住了这封闭已久的北渊洲,也断送了无数魔修,向上的天梯!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殷无极轻声一叹,忽然觉出他手中握着的凶剑,仿佛渴血地在搏动,宛若人的心脏。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意气之下的揭竿起义,这一席与天争命的狂言,将会是春天的一声惊雷,晃动这禁锢人心已久的沉重铁锁,将睡梦中的人彻底惊醒。
从此,他们无法再安然沉睡,而他,也将背负责任,承担起这重逾千钧的分量。
所有人看着他,眼神在发亮。
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改变命运,但殷无极的降临,与之前一切扩大地盘,招揽人才的大魔,都全然不同!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为少年执伞,与之风雨同行的白衣圣人。
谢衍走在他的身侧,声音淡漠而高远,若一场宿命的判决。
他说:“仙会堕入魔道,魔可立地成佛,这天下之大,善与恶不看身份,只从心而已。”
“无论你在哪里,是何种身份,何种境遇,记得我的话,君子有四为。”白衣书生牵着少年的手,与他行走在烟笼寒水的画桥之上。
往左侧看,是章台道,歌楼舞醉,富贵迷离。往右看,是贫病交加,饿殍遍野,生离死别。
他的声音尔雅,却又决绝: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