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界闻言也不怒了,咧嘴笑道,“只要嵌了魔骨,大可以再造一只手臂。也罢也罢,就当我品尝天生魔体好处的学费了。”
二人商定完毕,然后站在九龙殿下的台阶上,转头看着那笼罩在阴云里的古老殿堂,徘徊不去的天雷仍未死心 ,似乎仍然要将猎物劈成两半。
他们不禁心中恻然,想起了天道对魔修的不公。
他们每一次渡天劫都是九死一生,无论北渊大魔有多么声名显赫,死了便是真的死了。
“那个男人是个枭雄的料子,可惜怀璧其罪。对不起了,若非魔修永远游走在死亡线上,天生魔体的魔骨又是最好的法宝,也许我当真愿意谈一谈这盟约。”青君心中暗自想道。
九龙殿沉沉落锁的门内,没有发出一丝声息。
升龙台已经裂成两半,一道缝隙从圆环形的大殿中央劈开,黑曜石砖石裂开蛛网的细纹。
无数赤红发黑的龙气无处可去,要么在四处碰撞宫殿的墙,要么就流向那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男人身体里。
平日里,殷无极黑袍裹身,无多余的金丝银线,墨色长发束冠,过的堪称禁欲保守。
他不是在城主府里批阅看都看不完的折子,就是去六工七坊鼓捣新发明,每日唯一露脸的时候唯有午后巡城,会找回些许旧日学习的君子行止,以此倾听民意。
而他现在却丝毫没有往日的风度,血浸透了他破损的外袍,那实质性的血色龙气,流动在他的血肉之下,侵入他的经脉之中,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不知被龙脉之气撑开多少次,魔气又催动其弥合,蔓延的魔纹如荆棘盘踞在他的苍白的躯体上,有种近乎诡异的艳丽。
他的眼眸紧闭着,墨发如瀑披散在肩上,砖石的地上,却沾着粘稠的血,湿透了又干涸,让他宛如刚刚从血池里捞出来。
这是非人的痛苦。
但殷无极自知事起,便是在与命运较劲。他与初生的心魔较劲,敢用龙骨往血肉里钉,一动灵力就疼的发疯;他吞了赤喉的元神后堕魔,孤独地缩在黑暗的山洞里挨着几乎把他撕裂的痛,甚至生生忍了五十余年;他试过被师尊的剑穿透胸膛,剥离灵骨的苦;他挨过比常人烈的多的天劫,面对无数要他命的局,他挣扎着活下来,哪怕活得不够漂亮……他也要这样苟延残喘地活下来。
他的意识早已坠入深海之中,龙气缠绕的不过是一具天生魔体的躯壳,被淬炼着,磨砺着,侵染着。
在识海的深处,那原本漫山遍野的凤凰花树,如同一张虚假的布景,被生生擦除,留下识海最混沌的底色。
四面皆是铁栏杆,如同一座圆形的斗兽场,将殷无极与龙气化形关在意识的最深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