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平日里,他不尊令的确无妨。可在关键时刻,他自顾自的做了违背命令的选择,问题可就大了。
虽说结果证明了他是对的,及时救下了殷无极并且送回城,却也直接造成了启明城因无大魔坐镇而城破,这样的责任,终究要有人来背。
若是让萧珩自己来处理,他亦自认犯了大忌,定是要被处置的。何况如今殷无极麾下已有不少大魔,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羽翼未丰的少年,他若还是摆不正姿态,哪怕这次有功被放过,那下一次、下下次呢?
“坐吧,将军九重山救主,一时传为佳话。我有那么可怕,非得要你背着藤条来见吗?”殷无极撩起广袖,亲手替他斟上一盏,见他不动,便又替自己斟了一盏,饮上一口,“方才为城中大丧斋戒沐浴,本想继续去处理事务,却没成想,在里间的榻上睡着了……”
“你是该睡上一阵,咱们修真归修真,不睡虽不会死,但总不入眠,对你的精神无益。”萧珩的语气难免又带上几分兄长的关切,似乎想揉一下他的脑袋。见他抬眼,将军才颇为尴尬地收回手,掩饰似的端起酒盏,饮了一口酒,一时间酣畅淋漓,“劲儿真大,哪来的好酒?”
“城主府没了,酒窖里藏的陈酿自然也烧光了,这一坛神仙酿,是我以前藏在你这儿的枯树下的。”殷无极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声音也低沉下来。
“方才凤流霜来过,告诉我……柳清的尸首没能找到,连常用的器物都随着府邸一起烧尽了。现在她问我,有没有什么柳清曾赠我的东西,大家打算凑个衣冠冢,我仔细清点了一下,他竟是送了我不少东西,文帖、字画、还有些采买来的新鲜玩意,只是当初我未曾在意,便都收在了袖里乾坤中……”
“那年轻人,看着柔弱,实则刚硬……”萧珩执着杯盏的手一顿,酒实在是咽不下去了。
这几日他除了整顿狼王军之外,谁都不敢见,只是不断地接收曾经同僚的讣告,好像每一封都化为刀剑,扎在他心上。
他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四处流浪的狼王萧珩了。那时,他无论投奔了谁,都保持孤立,冷眼相待,不会因为大魔属下的任何一人死亡而感到悲痛。而在启明城里,他虽然游离,但与不少人的关系都不算坏。
殷无极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坐立不安,道:“我知道你心里过不去。”
萧珩顿了顿,习惯性地掩饰道:“过得去,我是谁啊,看不起老子?”
黑袍的大魔坐在他的对面,红眸中仿佛沉着寂静的伤痛。被这样的眼神看着,萧珩浑身都不对劲了,心中却生出些无名的郁愤。
殷无极执着酒盏,看向窗外,只觉今年春格外萧索,连雨都那么凉。
于是他叹息一声,眸中尽是伤逝之色,道:“当年共我看花人,点检如今无一半。”
萧珩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