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随着殷无极力量的提升,唯有识海动荡时,谢衍才能窥见通道。
刚才,他都站在水潭的另一面,久久地静默着,听着对面的识海中传来断断续续的独白,字字泣血,句句揪心。个中滋味,足以让处于人神之境的圣人彻底溃败。
“……师尊,您什么时候来的?”殷无极站起身,披着一身湿漉,像是迷途的小狗。他抬起波光粼粼的眼睛,眼睫垂下,又轻轻撩起,自言自语道,“我又在做梦吗?”
殷无极已经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差别。但是会说话的眼睛替他分辨了,因为他元神的泪止不住,那是魂魄在流。
“分不清吗?”谢衍轻叹,抬手抚摸着他的发旋,“你在做噩梦,现在已经醒了……好孩子,没事了。”
“不是梦啊。欸……奇怪。怎么回事……”殷无极用力眨着眼睛,甚至倒退了两步,想要背过身去,但是眼泪止不住。“师尊,我、我不想这样的,我不对劲……”
他明明已经不是当初的少年,已经是足够理智稳重的一方霸主,但是在最脆弱的时候,师长的出现,还是会让他轻而易举地被攻破一切心理防线。
“在你求救的时候来的。”谢衍最是懂他难言的傲气,他对着空旷识海自言自语的一幕,定是不想让人知道,于是他决定保守这个秘密,“你说,你不想死,唤我救你。”
谢衍顿了顿,又道:“意识到危险了吗?是业力在引诱你,杀戮会诞生邪魔,如果真的沉下去,你的心魔会再度被催生……”
“师尊……”小狗用力地抱住他的腰,埋在他的肩头,沙哑地唤他。
什么湿漉漉的,把他的肩膀浸透了一小块。谢衍决定默契地不点破。
圣人降临,千锋辟易,万魔退散。这诞生于业力的赤潮也不例外。
很快,此地便露出湿润的泥土,与如初的残碑。他们踏在了坚实的地面上。
圣人的白衣半身被染红,但他浑然不顾,只是抱着狼狈不堪的徒弟,双手捋过他的墨色长发,好似在轻轻地哄着情绪不稳定的他。
“我变得懦弱了……”殷无极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被保护在师长怀中,无论是尖刺还是盔甲,都在此时失去了作用。他睁着眼睛,把脸颊埋在暗处,却发出近乎兽类的沙哑嘶吼,纯粹的情绪宣泄,脆弱的证明,别样的撕心裂肺。
“……我畏惧死亡,多讽刺,我明明做事最疯狂,最不在乎这条性命。为达目的……不惜代价,但是当我面对这一切的时候,我居然在想,我不想死,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我还没见到您,没有见一见顶峰的风景……”
“如此,我便想寄身于人间,多活上一阵,甚至希望天命能够饶过我……很可笑吧。”
“别崖,你不会死。”谢衍好似在许诺,又将其作为贯穿一生的誓言,轻声道,“有师父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