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殷无极垂眸看去,只见刺客的白袍间濡满血腥,皆是反叛者的血。
听闻将夜与赫连景前去平叛,殷无极直接拍板,将经历灭凉之战的凯旋魔兵派去镇压,手段极为残酷,杀的四野皆鬼哭,叛军势力更是七零八落。
生死未知,也完全不考虑生前身后名,一心殉道的君王,是绝对拦不住的疯子。
“很好。”殷无极阖眸,复又睁开,笑意盈然,“我此去后,无论发生什么,尔等须替我镇守山河,若有再倒行逆施,分裂疆土者,杀无赦。”
“历史的车辙已然走到这里,若是有人胆敢再起裂土分疆之心,行分封之实,废我心血,毁我山河,天下共伐!”
“好,无论何人,我替你杀。”将夜顿了顿,抬起澄澈的眸,道,“但是,你得拼尽全力,一定要回来。”
“好。”殷无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像是在哄他,轻轻道。
北风起,劫雷鸣响。没有人再说话,只是眼看着帝王走到陆机面前,让这位文名斐然,承继史家精魂的臣子替他加帝冠。
“陛下……”拂过他的发间时,陆机一向极稳的手在轻颤,好似压抑着哽咽。
殷无极掀眼帘看去,见当年冷漠倦怠,饮酒消磨余生的书生,如今却截然不同,露出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神情。
青衣文臣通红着双眼,唇紧紧地抿着,哪还看得出风流桀骜的神机书生的影子,连基础的戴冠之事都做的迟缓,束冠,梳发,拂开冕旒,仔仔细细,慎重至极。
好似这样,能够拖慢他的脚步,再留下他一程。
“你哭什么呀,陆平遥。”帝王撩了一下垂落的珠玉,叮叮当当的作响,显得他有些孩子心性。可他偏头,却看见神机书生垂手,侧着脸,紧紧地攥着拳。
“陛下,您要成魔尊了,臣是高兴的。”陆机不肯说半个字的意外,竭力地笑着。
当年,殷无极把籍籍无名的他从泥潭中捞起,听他策对、尊他为文臣之首,甚至延请大医,为他治疗腿伤,种种关切,已达到了君王的极致。
“当年您千金买骨,臣……”
陆机似乎想说很多,但是又觉得自己太多言,动了动唇,反倒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你的《北渊春秋》修好了吗,记得把我放在《帝王本纪》的第一页。”殷无极的声音轻快如少年,甚至显出几分促狭,“这样要求我的臣子给我开后门,是不是显得不够客观?”
“这很客观!”陆机先是点头,又不住摇头,激昂道,“北渊第一位帝君,当然该放在第一页!没有人能越过了您去!”
“写成之日,记得给我看看,我很期待。”殷无极又笑。
短暂的道别结束,又是上山前简单的祭祀。北渊洲本就无甚繁文缛节,更是没有称帝的先例,只能遵循古书,自己拼凑出一场仪式。
更何况,为了迎接天劫,殷无极将程序简化到极致,三牲奉天,祭火燃起,很快便走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