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吧。”谢衍握着手中莲子,忽的想到一个从前未曾联想到的寓意。
莲子,怜子也。
他似乎觉得,今夜的月色有些过于朦胧了。
谢衍随手一指,把乌篷船上缠着的莲叶根须割断,让其晃晃悠悠从荷塘深处驶出。
殷无极亦然负手站在他身侧,玄袍勾勒身形,长发披在肩上,在月色下十分专注地凝望着他,好似见一眼就少一眼,那样缱绻情痴。
莲边月下,离家的游子无论出走多久,目光还是澄澈如旧时少年。一念便是一生。
谢衍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分了。
面对着他这样的眼神,他永远只能回避,或是以待自己最怜爱的孩子的态度待他,教他一颗炽热的心,空空耗在他这样淡漠无情的人身上,哪怕剖开肝胆,咳出心血,却换不回半句沾着风月的“爱”字。
他占了殷别崖最青涩的少年时,最热烈的青春,最华美的盛年。而这样无名无分的占据,似乎是停不下来的。
他最好的岁月,都用来磨一座最沉寂的冰川。他最美的姿容,都被他自私地藏在自己身边,不给旁人窥见半分。
待殷无极凭借自己的剑,一统了北渊,坐享万魔供奉,天下敬仰。
看似最无私的师父,却教未来光辉璀璨的千秋君王,非得在自己面前百般磨缠,低眉俯首,讨他的怜,博他的欢心,以此来满足圣人与日俱增的掌控欲。
“别崖,你已是魔道的君主。而我,已非你名义上的师父。如今非要教你、训你、令你听从,你难道就不会觉得讨厌?不会想逃离?”
在小舟泛起余波时,谢衍突然问道。
“啊?”殷无极觉得今夜的谢衍有些奇怪,总是问些没头没脑的问题,但他迎面是荷塘的晚风,身边是陪他试剑的师尊,只觉快乐极了,也并未多想。
他笑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何况您教我的,给我的,远比‘师父’这个范畴更多,我尊敬您、追逐您,乃至仰慕您……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汝之蜜糖,彼之砒/霜。
他以为的规训、限制与剥夺,对于殷无极来说,意味着关怀、怜爱与安全感。
这样畸形的师徒关系,却在模糊不明的边界中,达到了他们皆不言说的默契和谐。
“有些东西,别说开吧,保持原状。”不知过了多久,殷无极又轻轻地道了一句,倒是沉静而清醒了。
“您不说,我也不说。你我都理解成自己想理解的意思,也不要逼迫对方,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过吧。我们的时间很长,如无意外,甚至还要相处数千年之久,何必为了一个不能碰的概念较真呢,您说对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