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而刚才闹腾的小徒弟一时也没了声,闷不做声地勾着他的脖子, 垂腰的长发跟着谢衍沉稳的步伐一晃一晃, 艳红的嫁衣拖曳着,像是凤凰的尾羽。
夜风腥烈,鬼气森森。谢衍见他半晌不说话, 以为是他编不下去了。
却不料, 伏在他背上的小徒弟躯体冰凉如雪,歪头蹭了蹭他,却不再捏着嗓音唱戏腔, 声线几分轻哑,动人哀婉。
“郎君朝登天子堂,合该名满帝京, 娇妻美妾, 风头无两。”
“如今明月奔我而来, 却是十年寒窗虚耗, 功名利禄作尘,青史无处留名。轻掷簪缨,换来残躯一具,江山美人两尽绝,人也空空,心也空空,何处话凄凉?”
谢衍近距离听他唱怨词, 不再是那样空灵缥缈,而是近在咫尺。
“卿卿吾妻,‘功名本是身外物,此身本是弃置身。’”白衣书生却神色沉静,甚至还勾起唇,顺着他的唱词一和。
“‘我本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也曾青眼高歌,若个白衣卿相,俯瞰朱户侯第,王谢门前捉燕雀,玉门关外吹玉笛。与其囚于名利场,不如佳人两心同,此身逍遥无所有,小舟一叶去,携美下鹭洲。”
“美人已入幽冥,黄天后土难寻。”殷无极用唇碰了碰他的耳垂,强调,“两处茫茫皆不见,君与何人下鹭洲?”
“上穷碧落下黄泉,抽刀断水,倒转阴阳,踏遍三界何妨。”谢衍掂了掂他白瓷做的躯体,只觉他比方才更轻了些。
于是他蹙眉,停住脚步,半跪于地,让易碎的陶瓷美人倚在臂弯中。
他的陶瓷躯体,已经撑不住华美的嫁衣。
谢衍伸手一碰,只见流沙落出嫁衣布料,似涓涓的溪流,又从他指尖流逝,宛如一去不回的时光。
“只是寻常材料,承受不住本座的元神,很奇怪吗?”殷无极看着谢衍难以名状的神情,连忙笑着安慰。
他被谢衍哄的乖了,又是最听话的孩子,用下颌蹭了蹭他的手心:“就算您把我背出来,改了戏文,这白瓷美人的壳子也撑不住多久的呀。您的甜言蜜语真好听,我好喜欢,待我回到身体里,这一关就算您过去了……”
他抬了抬手,碎瓷片如剥落,片片落下,化为流沙,露出中空的内里。
“……不行。”谢衍托着白瓷美人纤薄的脊背,把白皙纤长的手覆在他正在龟裂的小臂上,在秘术的作用下,流沙竟然倒流回去,填补在碎裂处,试图将他修复如初。
可惜碎裂的瓷器终难拼合,就算拼回去,却还有瓷器明显的裂痕,也维持不住基本的形态,只是一碰,又碎了一地。
谢衍眼底一暗,再捏诀,居然是倒转时间的法术。
他拧起来,居然要往前倒拨时间,这可是实打实的禁术,烧寿数的。
“坏都坏了,有什么必要拼起来?”殷无极似乎没想到他能这样执着,可这具白瓷人偶的双手都残损了,他藏在袖摆里,怕吓着谢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