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并行于山中,却是风雪皆避, 极目所见, 一片茫茫的白。
“重走当年路吗?”殷无极似乎也从回忆里拾掇起什么,盈然一笑,看向执伞行于天地的白衣圣人。“这里, 这条山路,我曾随您来过的。”
圣人手中的白色纸伞看似单薄脆弱, 绘着山水墨画, 却又在风中显得莫名坚韧。
谢衍看上去冰冷而清寒, 几乎要与这茫茫雪山融为一体了。
殷无极过目不忘,尤其是与谢衍有关的记忆, 皆是清晰如昨。
他头戴一笠,挡住些许风雪,伸出手,对着迢迢的山路比划了一下, 却又犹豫片刻,道:“之前来的时候,这条路十分陡峭,地形似乎也变了。”
“你口中的之前,是多少年?”谢衍一双清冷眸子凝视着他。
“几百年……不对,一千两百年?还是三百年?”殷无极说到这里,才微微失笑,“竟然都过去这么久了。我都没有意识到。”
像他们这样的顶级修真者,已经伸手触碰到天门边缘,莫说百年,千年亦是一梭。
“沧海化桑田。”谢衍抬手,接住一片雪花,“连云山脉过去曾是中洲最崎岖险峻之处,时过经年,已有数座险峰坍塌,不仅雪化,地势也低了不少。虽然雪山不再,但自此融化流出的水脉滋养了平原沃土,反倒致使雪山下的文明更繁荣。一饮一啄,皆是天道定数。”
“怪不得,我觉得与记忆里不一样了。”殷无极站在半山腰远眺,果然,熟悉的山峰低了不少。
帝尊抬起玄色广袖,将其微微倾斜,不动声色地挡住扑向谢衍衣袂的风雪。却又旋身,在他面前,倒着向山路走了几步,故意留下一连串的脚印。
殷无极似乎心情很好,笑着道:“千年已矣,连山峰都被时光削平,但在你身边的依旧是我。”
“变化中仍有不变,哪怕身份已变,立场已改,但故人仍在。这算不算是一种定数?”
“……算的。”谢衍深深地看向他,好似在注视着一名身形单薄却坚韧的玄衣少年。时间当真过去太久了。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殷无极玄袍飞扬,姿容绝世,且行且吟,“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
他在雪中旋身,自腰间悬着的鞘中,抽出大巧不工的无涯剑,鎏金暗绣的玄色帝袍,如同流动的一缕光,在漫天飞白中,是最浓墨重彩。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一剑出白雪。
他乘兴而舞,又随风而起。那古老的情歌,被他用低沉又庄重的雅言古音吟出,颇有宿命的意味。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