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声音熙攘, 到客人不胜酒力, 托词告罪离去,留下一厅残羹冷炙。夜宴正到结束时。
屏风之后,程潇坐在上首的主人席位上,手中执着酒樽, 神色沉静,似乎在享受着宴会后难得的安宁。
赫连景虽然早就接到了宴请的帖子,但是他向来甚少出现在这等场合,刻意在后半夜,人走完了,他才姗姗来迟。
“程相。”赫连景看向他,停在三步之外。
“赫连将军,坐吧。”程潇指向他身侧的位置,然后轻轻拍手,让相府侍女送上一份热气腾腾的饭食酒肴。
“如此豪奢夜宴,陛下向来简朴……”赫连景入座,神色迟疑。
“陛下并不管束臣下的私生活,除非犯了忌讳。”
程潇淡淡笑道:“自从沾手财商,来往宾客多是富豪大族,皆是对我殷勤有加,指望我漏下一个皇商的名额,为魔宫供应货物。”
赫连景沉默半晌,道:“兵为尖刀,虽然冰冷锋利,但常年束之高阁,只有触时才会疼痛。财为泥水,行在岸边,除非极其谨小慎微,否则不可能纤尘不染,过了泥塘时,总会溅上一身。”
“你谨小慎微到苛刻,事事不犯错,陛下对你的信任有增加吗?”
程潇道:“将军,无欲之人,等于没有弱点。对于那一位来说,反而不好掌握。”
“但是如陛下这般尊贵的修真者,早已无欲无求,这是理所当然的。赫连将军,你把自己捏成无欲无求的模样,是在效仿陛下吗?”
“……”赫连景眼眸一暗,不再说话。
“酒色财气,我等修魔之人本就重欲,路过人间,哪能丁点不沾?大节无亏就好。”
程潇曾为商队首领时,深谙商海沉浮之道,道:“你若想要把这些豪客协调好,杯中物,该饮则饮;靡靡歌,该听得听。”
“陛下都知道,他只是从不过问,也不觉得我会生出二心……反而觉得我有缺陷,好掌握。”程潇取下放置在架上的箜篌,随意拨弄几下,乐声泠泠,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盘。
程潇已经屏退了乐师歌女,这空荡的夜宴厅堂中,唯有他们两人相对孤灯。
赫连景放松了下来,道:“我只是不想……”
程潇似乎是醉了,这位杂家出身的丞相,私底下也不过是个富贵闲人。
他漫不经心道:“不想被陛下认为,将军与我是一党。更不想让他觉得,这九重天的中央禁军,会为除了他之外的人所用。”
“……程潇。”赫连景被戳到痛处,厉声道。
“看见这屏风了吗?”程潇却打了个响指,让那琉璃屏风应声翻转过来,露出那熟悉的城池轮廓,那是一幅繁华的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