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再说,我与他虽说都随着陛下自启明城起步,但是启明城是他的家乡,而非我的,我有什么必要参与谋反,与陛下作对,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陆机用一种熟悉又陌生的眼神端详着他。
“富贵作尘,锦绣皆灰。换个人来看,或许能看出物伤其类,枯荣之悲。”
程潇双臂展开,好似拥抱血战后的风,他脸上甚至有着平淡的笑容,“但我偏偏不悲。”
“自取死者,我不劝。他的死,多少值这个价。”
他此言,又透着商人精明的冷酷了。
“程相精于算计,称量天平两侧的重量。”陆机道,“无怪乎做出这样的选择。”
他说到这里,难免带上些个人情绪,“……与程相同朝为官数百年,到底我还觉得,除却政见不合,还能说上几句话,勉强算是个朋友。没想到,该除我时,程相也是毫不手软啊。”
程潇微笑道:“当日我请陛下相见,是臣发现赫连景有异动,特地去提醒陛下。陆相,不必用猜疑的眼神看着我,你我同朝为官多年,我还不至于这样害你。”
他这话是真还是假,陆机猜不出来,叹道:“程相多谋,若非这些年来程相留手,陆某是玩不过程相的。”
程潇却站起身,双手拢起,向他深深一揖。
“陛下。”
他看见了陆机背后,如黑雾般出现的人影。
“陛下,您怎么来了?”反而是陆机惊了一跳,他拿着旨意前来时,以为殷无极不会来。
毕竟,昨夜是他亲自率军平的叛。那些叛乱的大魔被将夜带兵赶着往前,然后统统死在了殷无极的剑下,无一活口。
陛下杀穿了叛乱之地,以极为残酷血腥的方式。
直到最后,殷无极杀的一身玄袍浸透血色,如同从血池地狱走出的修罗,成百上千的大魔四散溃逃,又在他的剑下灰飞烟灭。
尸骨铺在他的脚下,有人身首分离,有人拦腰而断,有人更是被挫骨扬灰,九重天新鬼旧鬼齐号哭,火光艳烈,悲声震天。
背叛,这是最好的发难理由。那些他还对于杀不杀举棋不定的大魔世族,只要参与了今日的叛乱,就不需要再细细查清过往的罪行,杀尽乃至诛族的理由,已经被固定好了。
三百年太平无事,殷无极显得太过慈悲,以至于有人忘却了他的手段。史书上的白纸黑字,又活生生地苏醒在今夜。还活着的人,用血记住了这一课。
可是,陆机在返回魔宫前,看着他的背影,只觉血色的因果缠绕着他的袖袍,压在他不弯折的脊背上。莫名悲恸。
“只是来送一送程相,到底,是为本座立下过汗马功劳的重臣。”
陆机手忙脚乱地展开卷轴,似乎以为陛下是不满意自己磨洋工,拖到现在还没宣旨,“陛、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