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衍的手腕一转,一道伤换来一捧血,溅在谢衍的白衣上,泼在他的脸上,烫的他骨血尽融。
谢衍终究把殷无极走到尽头的生命,再度导到另一个方向,让他在山穷水尽之处,再逢柳暗花明。
他重塑他的人生,教他的天真在师父的剑下毁灭殆尽,熬出淬着恨意的鲜血,开出越发艳烈的花。
谢衍从不提这些付出,因为他明白,沉重的爱等同自私与伤害,他不该以此教他窒息,背上压力与负担。
但这不代表着,殷无极会忘却,他这条命是如何延续至今的。
“别崖,你合该憎恨为师。”谢衍心思涌动时,面上却不显。
他阖眸,道,“你为何不恨我?”
殷无极至今还爱着他。这样绝望、不计后果、从未冷却的奔赴,贯穿了殷无极的人生。
谢衍眼睫颤动,却听他笑而叹道:“我的一切都该属于圣人,包括这条性命。”
殷无极牵引着谢衍的手,覆上他尚且滚烫跳动的魔心,“我的知识、眼界、才能、大道……您是我的启蒙,亦是大道的引路者。我有今日之成就,都得益于昔年圣人为我打牢的基础,是您教我如何为王,亦是在我遇到困难时不吝相助,护佑在我的身后,成为我永远的底牌。我的无畏与勇气,皆来源于圣人的存在。只要您存在于这世上,我就会感觉到安全。”
“……”他情真意切,谢衍却莫名知晓,这虽是他的真话,却不是全部的真意。
殷无极的手指温柔地抚过山海剑的锋芒,倏尔大笑道,“至于憎恨……哈哈哈哈……”
“师尊,您是我的师,亦是我的父,倘若弟子尚未背叛儒家道统,我合该说些‘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道理。子敬父,此乃天道有常。师尊无有不好,又那样爱着徒儿,我为何要恨我的师父?”
他凑近时,仍然微笑盈盈,昳丽美貌好似明媚的春晓,又是优昙婆罗的容华。
他似笑非笑:“本座早就叛道了,如今唤您师尊,是习惯了,改不了。但这关系是连天道都是不认的。如今,我为什么还要信您这套儒教规矩?”
殷无极扬起眼眸,那赤色的明瞳中,满是疯癫的执念。
“我与您的关系,早就在禁断与罪欲中沉沦,那越是视您为父,越是深爱您,非您不可,就越要憎恨您,挑战您,甚至是……弑父,听起来是不是不错?”
“能为师尊之道赴死的是无涯君,但是魔君殷无极不会。”他已经,不会再用全部的生命,去跟随一个人了。
“本座已为魔道帝尊,与圣人既是大道的同路人,亦是道统的竞争者,既是竞争,必然是有输有赢。”
“本座纵然知晓前途渺茫,但若是不尽力争上一争,如何服气,如何甘心?”
他叹息着,“若是再借本座时间,不必千年,五百年也好,本座未必不能超越圣人,可惜……”
“……”谢衍的眼睫轻颤,心里之思却无人知晓。
“圣人再怎么不愿意面对,这一切都是迟早要发生的。”殷无极的叹息温柔如刀,指尖从圣人如苍雪的轮廓滑下,好似抚摸着白玉铸就的神像,“仙与魔,最终难道真的能做成琴瑟和鸣的道侣吗?迟早是要互弑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