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极却宁可被自己的鲜血淋透,承受劈开魂魄之痛,也要将这部分情思从灵魂里剖出去。
他兀自俯瞰心魔,大笑片刻后,使起无涯剑,手腕用力,剑锋朝上,逐一将那如血管般相连的丝线斩断。
每一根红线似的血管断裂时,都有血从其中迸溅,泼在他身上,将他的元神烫的斑驳。
殷无极忍着这锥心的痛楚,眼前迷蒙,却笑道:“挡在本座面前的,即使是自我,本座也会杀死。区区一个象征情爱的心魔化身,本座为何会斩不得?”
魔道帝王积年的威势,此时神光赫赫,俯瞰时亦有凛然神性。
殷无极斩罢情丝,才伸手抚摸横贯胸膛的剑伤,不觉得痛,却还在笑,笑岁月荒唐:
“不错,本座确实有过这般无甚出息的愿望,待在师尊身边,依附他、仰赖他的垂怜。就算他把我带回去,关起来,只要不离开他的身边,当年的我宁可被他养在深庭之中,做一株被他私有的花,只为他一人盛开。只要他肯在追逐大道时肯回顾,想起我,予我些许阳光与雨露,我就心满意足。”
“但那也是,快七百年前的愿望了。”殷无极审视着过去软弱的自我,幻梦里的浮光掠影。
他微笑着说:“……人是会成长的,本座为人君多年,事随时移,又怎么可能分毫不变?”
“少年时,我只有师尊,将对他的思慕当做生命的全部意义,若是教我为他奉献一切,我会毫不犹豫地照做。”
“可少年已经出走太久了。”
他叹息,“久到本座与圣人地位齐平,看见当年未曾见到的风景,担上必须要用一生背负的责任,就再也做不了他的庭中花。”
他与谢衍,总有一段兜兜转转走不出的过去,名为师徒。
可他们从师徒出发,百年千秋,他们为知己,为伴侣,最终还是逃不过成为死生仇雠的命。
“我与谢云霁,明明谁也不负谁……最终,却是深恩负尽。”
殷无极掷下长剑,当啷一声,钉在蠕动的血雾上。他单手挡住唇畔。不住的黑血溢出他的唇齿。
他年少的轮廓,似乎随着他识海的波动,即将从血雾之中站起。
少年无涯君的容貌珠玉生光,将将从血雾中幻化出半截躯体……
未等其形成,殷无极攥住剑柄,向上一挑。
少年的他自己,被身为魔君的他一剑砍断头颅,无头躯体咚的一声跪在他面前,脑袋飞了三步远。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