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道知晓,现在的仙门,全靠着圣人支撑。山中无日月,老道出山时,亦听闻圣人下令开山救世,济天下,改河道,退洪水,救灾民,好,当真是好。”
谢衍不接话。道祖专程到访,难道就是来夸他两句的吗?此行真正的目的恐怕还未显露。
“听闻魔君聚集在清江边?”道祖终于提到了现在的战局。
“不错。”谢衍的拇指摩挲茶盏边缘,静静看向他。
道祖身披灰色道袍,身体松弛,鹤发衰颜。
多年前还是温润内敛的双目,仿佛生出些许浑浊,连胃口都小了许多。
谢衍惯常招待他的珍贵灵果,道祖咬了几口,觉得不够软烂,咀嚼两口,也就放下了。
“……虽是朽木残年,事关道门,老道还是会走一趟,总不能让殷尊主真的打到清静山前。”
道祖心里也不确定,一个天年将近的圣人,对上正值盛年的魔君,结果会如何。
谢衍蓦然抬眼,眸光如电,问道:“道祖欲在清江边迎战帝尊?”
“圣人心中有答案。”道祖苦笑。
他抚摸染上灰尘的拂尘,“东洲供奉的是老道,倘若老道还好端端活着,却当了这个缩头乌龟,转而请圣人出战。这圣位,和个摆设有什么差别。”
谢衍也是顿了顿,他没把话说全,“魔君正值盛年,实力大增。倘若……”
他不会直说二人实力已然易变。甚至连谢衍本人,对上心魔正盛的殷无极,他都不敢说有十分把握。
道祖的神情凝顿。
片刻,道祖动了动干裂的嘴唇,用掌心掩住,然后吐出一颗松脱磨损、带着血丝的牙齿。
谢衍也没料到,道祖早就是圣人境界,躯体早就磨砺到极致,难道也会像寻常老人那样因为天人五衰而须发掉落,齿列松脱。
他难得地迟疑了,“道祖……”
风烛残年时,道祖久久端详着掌心那颗松脱的牙齿,喉头滚动,嘴唇嗫嚅,半晌无话。
时光飞逝如电。
当他自认功成身退时,衰老却如一支箭,在这一刻追上了他,电光火石时蓦然射穿他的道冠。
谢衍与道祖相交千年,此时共听雨庐下,一人正值盛年,一人却鬓已星星。
无言的悲望。
道祖望着谢衍清冷神情终于变化,浑浊的眸光缓缓凝聚,化作一声长叹,如同谶语。
“齿发已堕,圣人迟暮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