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几不可见刺到纪清梨,她抬眸对上裴誉的那张脸。
他是漫不经心的轻松,可惜睨来的眼里怨始终比笑意多,皮笑肉不笑盯紧了她。
裴誉恨恨踹墙时的质问在前,几次提及手帕时并不惊讶的态度在后,还没来得及想明白,门外小厮脚步如净铜钟,蓦地将纪清梨撞回神:
“夫人可在里头?”
纪清梨要应,然而低头一看两只手还被裴誉捏着,眼皮一跳:“你做些什么,还不松手?”
还夫人上了,裴誉皮肉黏在她手背般,轻嗤声:“你把帕子给我,我便松手。”
一墙之隔是沈怀序派来的催促:“夫人在吗?沈大人与纪老爷的棋快下完了,来问您今日是要留宿还是回家?”
纪清梨着急脱身,平短指头越用力越给裴誉五指挤得更紧更深的机会,何况他掌间带层茧,存在感极强得磨着人。
裴誉得寸进尺:“真奇怪,你说沈怀序这般催你做什么,不过一会不在他眼皮底下而已。”
“他怕什么,怕你跟野男人跑了?夫人?”
外头声音由远及近,眼看就要推门看见钻进她掌潮湿亲密的手,纪清梨脸涨红、心提到嗓子眼--
指缝蓦地一松,身后小厮声音毫无阻挡传来:“夫人?”
眼前人找准时机收了帕子扬长而去,徒留纪清梨把手背到背后,僵硬转身受小厮行礼。
“夫人方才是在同人讲话吗?”
“不......”纪清梨否认得生硬,因过度紧绷的腿更一时发软,为难侧过头去。
暴露在空中的手背被磨得潮湿发红,裴誉好端端来这一出做什么,弄得她提心吊胆,好像他们在这墙角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是夫君找我吗,我现在过去。”
小厮并没有纠清到底的意思,他很快放开这个问题,恭敬领路。
纪清梨定定神跟上,衣袖垂下才赫然发现裴誉那块玉佩还在她手中。
这同交换信物有何差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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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怀序的这盘棋下得并不畅快。
棋子如人,黑白之间便能看出博弈者的风格行事。
纪老爷子被人捧多了虚浮自大,在旁嘘寒问暖刻意拉拢的人也做得过头拙劣。
沈怀序留在这本就只是为做足纪清梨夫君的面子,棋下得好不好都无所谓。
他只是在方格之间,频繁想起纪清梨那张温驯老实的脸。
成婚以来他们二人分工明确,沈怀序从没见过纪清梨有怨言、有火气。
她就像团和过水的软泥,永远湿盈柔软,不曾有半分对人的硬度。
除了这一次。
就是赌气,纪清梨那点脾气同她人一般,只是兀自团在角落而已。
沈怀序心不在焉落子,棋局僵在纪老爷子预备悔棋的时刻,赵氏挥手让丫鬟上前,又是糕点又是茶的,体贴道:
“你二人下棋也下累了吧,来喝茶。这么冷的天品壶暖茶是再好不过,这还有熬得姜汤。”
“对了,沈公子。你在翰林院当差,不知可听说过季夫子名号……”
耳边嘈嘈,沈怀序只是想纪清梨赌气也不是多急切要解决的问题。
除开今日陪她归家,他们寻常会面不多,契约中也并未提及需要注意双方情绪,完全可以搁置不管。
但……今日是她难得归家,不应让她坏着心情。
沈怀序不是要找借口率先退步,纵容纪氏使小性子,只是放置问题只会拖累效率。
况且纪清梨寻常提出的诉求不多,除了同房越界她处处称职,为此稍稍改口低头也无妨。
都不过是两相权衡,□□契约,算不得什么。
他现在就是主动去找纪清梨也无所谓,他自有他计划和节奏。
说服到这,沈怀序眉头终于松下,落子起身:“胜负已定,今日就下到这,不打扰父亲休息了。”
“既然清梨回院歇下,烦请带路。”
赵氏猝不及防,她本是指着沈怀序在这同纪老爷说话谈心,再借这壶茶的时机提及老四书院的事。
没想到话否还没说完,沈怀序就急着去找纪清梨。不是假夫妻么?
她问:“茶不喝了?”
“清梨那么大个人还会丢不成,你不必如此上心。”
又是这种态度。沈怀序掠过一眼,颔首:“茶与姜汤都辛苦母亲了。”
赵氏眼前一亮,要说什么就见沈怀序撩起眼皮:“不知我们在此饮茶,可有清梨的?”
“......自然是要给她送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