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白沉默恭敬为她撩开帘子,纪清梨上去的瞬间,看清他空荡荡的剑鞘。
厚重车帘在眼前合上,她的脸如被黑暗舔没,鬼使神差想起件刻意被忽视的事:
沈怀序虽以才学闻名,但并非文弱书生。
有好几次,他身上的血腥味重得犹如有人在他背后哀嚎,甚至那一次,他不就是才提剑杀人见血,然后站到她床边来的吗?
*
直到纪清梨身影完全消失,沈怀序才转头看向裴誉。
严格来说,这是他同纪清梨丈夫第一次碰面。
裴誉悠悠,既然他敢来找纪清梨,自然有护住她的筹码。
沈怀序看不见无所谓,看见了更好,没用的男人就是要早点换掉。
何况对方一派冷漠甚少回家,既然少见纪清梨,又何必耽误她?
“沈大人怎么这么宽心……”
一句话都没说完,沈怀序只是提剑,剑身嗡鸣生生削断裴誉耳边的发,他冷脸侧身继续捅来,没给裴誉一点反应时间。
货真价实的杀意下,裴誉就是躲也难免被刺到,他嘶了声毫不介意,目光灼灼看向沈怀序。
沈怀序越一副色厉内茬砍别人的模样,就越像抓不住夫人的心只能怪别人的庸夫,裴誉扯出个笑来:“好大的火气,对我这么不满?”
“裴世子年轻不检点的习惯从前也罢,如今露面了还是改掉为好。”
“否则顶着侯府名头,终归是不好听,送上门的太廉价。”
沈怀序慢条斯理抬头,又是一剑直捣面门。
脖子被人割出血痕,刺痛令愤怒清醒。
眼看沈怀序似乎早知他的存在,裴誉不免讥讽:“沈大人品节高尚,来这做起教化人的闲工夫,你难道就没想过,在纪清梨这估价几何?”
“和纪清梨有过往情分的是我,该捡到她帕子登门求亲的也是我。你在这装什么丈夫派头,你成婚后繁忙在政务之间,跟她能有什么感情可言?”
沈怀序面色没变,只有下颚线因后槽牙咬紧而绷紧一瞬。
他和纪清梨有什么情分?
裴誉道:“自诩正派情理,别把你自己也骗过去了,你怎么钻得空子夺人之好你心知肚明。”
“就同你现在这般,往前不过是因手中握着剑,砍下去,砍了我难道砍得断我和她的情分?”
“你?”沈怀序居高临下,看他耳后不寻常的浮红,神色愈发厌恶,“你们的情分就是靠这不入流的手段?”
“上赶着来做外室,还做得这般拙劣上不得桌。这招玩得不新鲜她都要厌倦,你还不够格来我这谈情分。”
什么叫厌倦,沈怀序也用这种低劣手段他面上有光不过,裴誉被惹怒,冷笑:
“是么,可惜我们就喜欢这般往来,外室有外室的刺激你拦得住?”
“你以为你有多了解她,上次我同她在这说话的时候,你只怕还在同文昌伯下棋。”
沈怀序顿住,下瞬剑被抛在地面,他面无表情抬手猛地一拳砸下去。
鲜血混着骨头相撞,声音咯吱咯吱。
还算文雅的长剑变作赤手空拳的搏斗,眼神拳头都直白恨不得变作尖锐利器,刺得血肉模糊,骨头纷飞。
两道身影以最原始的方式抗衡痛击胜负,力道毫不收敛各下死手。
砰砰几声,怨气与妒忌横飞,血腥味迅速从喉管往上爬,充盈口腔肿得发烫。
血溅到沈怀序喉结、脸上,他犹如感觉不到痛,以直击要害的冷静出手。
仿佛以此佐证没有剑没有情分,裴誉照旧在这拿不出手,没有叫嚣的可能。
裴誉同样抱着沈怀序最好是死了的恶意,特别是看不惯他这张脸。
一切混乱得没有章法起来,侯府侍卫同棋白已再没法看着两位主子这么打下去,各自咬牙上来拦。
血呼呼落了满地,裴誉来前刻意打理准备的头发装束,就同划破滚上尘土的外袍一般,灰扑扑乱得不像样。
他喘着粗气,低头看沈怀序同样好不到哪去。刚才他下手可没留情,够他喝一壶。
“色衰爱弛,沈大人可得小心死在我前头。”
裴誉扯唇讥笑,然后见沈怀序毫无甩开这身狼狈的样子,光把那张脸擦擦,当着他面站直:
“取而代之的机会现在送到裴世子面前,世子也不大中用。”
“等再过几年,我们该玩得都玩过了,你以为你还新鲜?”
“我就先同我夫人回去了。”
裴誉脸上没了笑意。
他站直要再动手,唾此人伪善做派,是不是故意要去纪清梨面前胡言乱语卖惨,然而肋骨迟来的钝痛令他皱眉慢了一步。
再抬头沈怀序,这死人已经带着他自封的正宫地位,带着没被扯下遮羞布的丈夫身份不见影了。